晚上,侯泽做了一个梦。他们初见的时候,顾亦诺寸步不离的跟在凌霄身后,漫天烟花绽放,身后是阖家团圆,只是他们一身轻装的离开南方,冬未去,春没来,北方还在呼啸的寒风里。
凌霄推开了房门,带进一阵风雪,寒意钻进衣袖,侯泽打了个冷颤,抬起头看过去,灯光照得他们的脸色蜡黄。
侯泽爸爸问到:“吃饭?”
凌霄点点头,将肩上胀鼓鼓的包放下,拉着顾亦诺找了张桌子坐下,问到:“诺诺,你想吃什么?”
她摇摇头,抿着嘴,一脸疲惫,是的,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旅途本该是快乐的,可是他们却身心俱惫,他爱怜的问:“你不想吃吗?”
“我想哥哥。”她望着他,眼中尽是期待,他无法再给予她一个完整的家,爱同样残缺。
“我也想,可是回不去了。”他说,那片竹林,那棵翠柏,那个村庄,已经成为过去式。
诺诺,以后再没人瞧不起你,也没人对你大呼小叫了。他摸摸她的刘海,轻叹一口气息,说到:“老板,你看着安排吧。”
在春节期间,他们关门歇业,至少在初七以前,但是客来,他们不好拒绝。
店面不大,装修也很简单,只有七八张桌子,他们一家人正围着炉子吃饭,谈笑风生,尽享天伦之乐。顾亦诺看着侯泽,他正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腿,满嘴油渍,见她望向自己,露着缺牙笑。
玻璃门窗上贴着红色的福字,外面的烟花渐渐平静,风雪依旧。这终究是一个不平静的年,单单六岁这年,就发生太多的意外,都在稚嫩的她承受意外。
侯泽爸爸哐哐的切菜,刀工纯熟,点火,煎油,翻炒,一蹴而就。进了厨房,他便全神贯注,每一道菜就像他的孩子,他用心,它便回以色香味。
他端菜上桌,说到:“慢用。”
“谢谢。”凌霄取了双筷子递到顾亦诺手中,关怀备至的说,“吃点吧,诺诺。”
她接过筷子,一动不动,沉默的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桌上,她想爸爸妈妈了,也想凌城,她想原来的生活,虽然一成不变,至少安稳,她的想象里生活就该是安稳的样子。
“对不起。”凌霄脸部的肌肉搐动,他不该把她从福利院接出来,他给了她另一道创伤。
“爸爸,我不怪你。”她咬着手指,“是诺诺命不好。”
他的眼圈红红的,紧紧握着她的手,那么无助,他也食不知味。侯泽盯着他们,停住了贪吃的嘴,然后跳下板凳,坐到顾亦诺身边,轻轻碰了她的胳膊:“别哭了,妈妈说女孩哭起来特别难看。”
“你才难看。”她予以反击,因为她是女孩,可以没有家,没有爱,可是她不允许仅有的一点尊严也被剥夺。
“你怎么跟我妈妈说的一样。”侯泽自言自语到,噗嗤一声,顾亦诺乐了,哪有这样自嘲的。
“喂,我说你怎么没心没肺的。”她抹了抹眼角泪水。
他看着她醉人的酒窝,甜言蜜语:“你笑起来比我妈妈好看多了。”
那边围坐的桌子哄堂大笑,接着传来一个中年女声,臭小子,你想挨揍吗?
那一年年,她六岁,他八岁,在北方的春节,他们萍水相逢了。
侯泽笑着醒来,多久没有过这么美好的梦境,他拉开窗帘,外面静下来了,少了喧嚣与浮躁,南方的夜晚温婉而多情,这也许是顾亦诺离开北方肃杀的原因吧。
洽谈安排在酒店的小会议室,企业的高管早早的等在那里,桌前放着蓝色文件夹,清一色领带衬衣,相互窃窃私语。见到侯泽进来,起身握手。
企业主要制造精密电子器件,在国内小有知名度,最近正在向北方拓展市场,而他们一眼选中汶城,那里拥有丰富的资源和有利的交通条件。
“你们想来汶城,我就一个条件,企业落户后多给汶城人一些工作机会。”何茹茹发言。
“如果汶城能够提供高新人才,我们企业当然是求之不得。”企业发言的是一位年轻女人,有点像年轻时候的何茹茹。
汶城能够提供给企业资源,而企业能催动汶城的经济,实则一件双赢的事。但是,汶城严重缺水,是全国少有的几个水资源匮乏的城市之一,企业希望政府给予用水保障。
“我们从临近水资源相对充裕的叶城刚签约了调水工程,用水上基本没什么问题。”何茹茹准备充分,面对企业的担忧,她见招拆招。
一个小时候,会议结束,双方都比较满意,企业准备九月份着手落户汶城新公司的计划。
外面的天气明媚而美好,送走企业高管,侯泽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总算了却一桩事。那么,顾亦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