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制片人欧浩乱了方寸的是,凌城自作主张,九澜郊区的云辰化工,工业废水未经处理就排放到河里,两岸稻田里的鱼虾大量死亡,那些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民,找云辰化工理论未果,便找到了九澜电视台。
刚做追踪报道时,云辰的高管就联系过凌城,一条较清冷的街,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一缕茶香弥漫在房间里,他掀开珠帘走了进去。一位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发间几根银丝,见凌城进来,他掐掉手中的烟卷,笑脸相迎。
“凌记者,早就听说你在业界的事迹,久闻不如今日一见。”中年男人起身,伸手送他落座。
“你找我何事?”凌城看了他一眼,并不熟识。
“我呢是韵臣化工宣传科科长,至于上次的报道,我想应该是个误会,凌记者,你觉得呢?”
“你想让我怎么做?”凌城平静的问,帘子晃了晃,年轻的服务员钻了进来,手脚娴熟的倒茶添水,白色的水汽弥漫进空气里,茶香扑鼻。
“我想让你做一个澄清,鱼虾是因为病患才导致大规模死亡。”中年男人将一沓信封推到凌城面前,其深意心知肚明。
“你什么意思?”凌城冷笑了一声,将厚厚的信封推了回去。
中年男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陪笑的说到:“如果嫌少的话,你说个数,这个好商量。”
“我想你是误会了,每个人犯错都有被值得原谅的机会,但有些过错却必须付出代价。”凌城幽幽的看着他,房间里极安静。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们云辰每年给电视台的广告费是上百万,你想就此毁了我们的合作关系吗?”中年男人盛气凌人的说,“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想清楚了该怎么做?”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让你好之为之。”
谈话很不愉快的结束了,凌城站起身来:“如果你没别的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走出茶馆,凌城感觉心情格外舒畅,人生有很多次选择,但每一次让自己问心无愧的时候不多。僻静的街道,几辆自行车擦肩而过,消失在尽头,院墙上了年纪,光阴的斑驳投射在上面,摇摇晃晃。
只是这种畅快在不久之后,变得憋屈起来,云辰打电话给九澜电视台台长,状告了他的若干罪行,台长为此专门召开紧急会议,再三告诫不许将云辰污染事件报道出去,凌城将被封杀三个月,零距离暂停他的节目。
既然媒体不愿曝光,凌城便自己想办法,他告诉过父老乡亲,一定还他们满意的答复。他将素材剪辑,上传到网站,不到一天时间被转载上万次,网友纷纷留言,谴责云辰不负责的态度,并呼吁九澜市民共同抵制,现在的生存空间面临愈来愈严峻的考验,没有人愿意像苍蝇一样苟活。
因为负面报道,云辰化工撤走了所有赞助资金,白白损失上百万的赞助费。因为信任危机,那些准备与电视台签约的企业商家,纷纷变得犹豫起来,他们不知道是否会变成第二个云辰,广告部也是一筹莫展,一时半会拉不到赞助商填补空缺。
云辰更是没好过,很快被网友挖出,大量产品不符合规格,很多消费者深受其害,声讨声一浪高过一浪。自从报道一出,巨大的机器已经半个月没有启动过,停产即意味着损失,企业高管每天急得焦头烂额。召开新闻发布会已不现实,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每一个动作都会被媒体捕风捉影,再润色渲染,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会格外小心谨慎。他们决定将电视台告上法庭,因为恶性宣传,损失大约数百万元。
很快传出企业高管被带走,企业被查封的小道消息。偌大的办公室,凌城孤身一人坐在位置上,有风吹进来,纸页翻动的声音,他盯着电脑屏幕,思绪早已经飘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