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方国昌一个人回家喂了奄奄一息的大公鸡、吃了剩菜剩饭,便睡了饱饱的午觉。一觉醒来,方国昌盯着天花板,只觉头脑昏沉,浑身慵懒而无力。方国昌回想着之前开按摩房的时候经常累得腿脚肿胀脖子酸,巴不得抽点时间睡他个两天两夜,如今清闲下来却浑身感觉不自在,不禁暗骂自己是贱骨头:“惯的一身熊毛病!”
起床后,方国昌伸了个懒腰,在卧室活动了会儿筋骨,便在客厅踱来踱去,百般无聊起来。好在方元的一个电话,让他精神抖擞起来。
“爸,胖子和茉茉晚上来咱家给您接风洗尘,下午您准备下!”
“是吗?大概几点到?”
“七点左右吧,他们下班就一起过来。”
“那做什么菜合适?”
“您说了算,家常菜就行!”
“哦,好好……那他俩有啥忌口不?”
“忌口就是别没有肉,他俩可都是肉食动物……哈哈。”
“哈哈,好好……”
“对了,爸,先给您透个信儿,胖子要带给您一个特别的礼物!”
“啥礼物?”
“保密!”
“……”
挂了方元的电话,方国昌的眼睛里终于略过一丝神采。过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便又给方元打过去:“下班让小芳一起来家里吃个饭吧!”又不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别让其她同事知道咧!”听方元说“好,知道了,我问问”后,才满心欢喜地挂了电话。
下午阳光尚烈,方国昌便耐不住性子早早地出门来到菜市场逛了一圈,特意买了草鱼、里脊肉和水果蔬菜,回家便忙碌起来。倒在厨房阳台的公鸡也许知道了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蔫了鸡冠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直到方国昌口念着“阿弥陀佛”在它脖子上抹了一刀,它才发出几声嘶哑的啼鸣,扑棱着翅膀做出最后的挣扎。
当方国昌把杀的公鸡拔了鸡毛,倒挂在厨房阳台的时候,太阳还没有沉入林立的高楼间。余晖散落在厨房外的梧桐树上,光影斑驳,随着茂硕的树叶摇曳,沙沙作响。
方国昌随后把草鱼洗净,在鱼肚上斜着划开几道口子,切上碎的葱片、姜片和蒜末,用料酒腌上,最后用淀粉裹住。之后又是洗菜、择菜,虽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却也觉得浑身舒心惬意,直到看着方元只身一人提着酒水和饮料进了家门。
“小芳呢?咋没和你一起?”方元失望地问道。
“有事,回家了!”方元倒回答得轻松自如。
“有事?是你早上逞能惹着她,人家不想搭理你了吧!”方国昌责备似地追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说要回家照顾闺蜜,没空来!”方元显得毫不在乎。
“你就作吧!”方国昌气得甩下这四个字后,便又回到厨房做饭。
胖子和女朋友来的时候,方国昌正炖着鸡肉。方国昌跟两人打过招呼,接过他们手中买的水果和营养品,直说破费。寒暄间,却见方元突然把一个鸟笼亮在他面前,并引导着说道:“来,黑八,问好——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卧槽,你好!”
方国昌定睛一看,见是一只通体黑色的鸟,而且还在向他问好,不禁喜出望外:“嗨,你好,你好!你是什么鸟!你叫啥名字!”
胖子在一旁笑着引导着:“我是一只漂亮的八哥,我叫‘黑八’、黑八!”
又听八哥欢快地叫道:“黑八,黑八,卧槽,你好!”
众人被这只名叫“黑八”的八哥逗得哈哈大笑。方国昌如获至宝,也被黑八逗笑得合不拢嘴:“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俺这是头一回亲眼看见……还会说脏话,哈哈,能耐!”
“卧槽,丫的,你好!丫的,丫的,丫的……”又听八哥一阵闹腾。
方元一听,恼了:“卧槽,这跟谁学的,都会京骂了!”
方国昌却不以为意,继续逗笑道:“不是‘鸭的’,是‘鸭蛋’——‘鸭子的蛋’!‘呱呱呱’——鸭蛋!”
除方国昌以外,其余三人都哭笑不得。方国昌不解其故,纳闷道:“咋咧,都笑啥?”
胖子一脸通红,不好意思起来:“我爷爷养的八哥在年初孵了头窝雏儿,我就送了元哥一只。后来见元哥没时间养,我就拿回家让我爸养着,这不……”
方国昌连忙道谢:“那得谢谢你爸,帮忙照顾黑八,让他操心咧!”
却听方元找起胖子的不是:“之前黑八跟我一起的时候,也就会一句‘卧槽’,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学会京骂了!”
没等胖子开口,只听茉茉插话道:“这是他爸的‘口头禅’,张嘴闭嘴都是‘丫的’、‘丫的’,黑八学不会才怪呢!”
听茉茉这么一说,方国昌才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黑八嘴里的“丫的”是骂人的话。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对胖子带来的这个特别的礼物——八哥的喜爱。又一阵逗趣后,才重新回到厨房,笑个不停。这一回,他除了笑这只会说脏话的可爱的黑八,也暗笑起胖子和茉茉这对男女朋友的搭配。
方国昌从见到胖子和他女朋友的时候就想笑,只是当着面没好意思,当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才终于憋不住暗自笑起来。这笑虽有些嘲笑的意味,却没恶意,只是笑胖子和女朋友的确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好一个般配,只不过当这些充满赞誉的词用在两个身广体胖的情侣身上时,却又觉得不甚恰当,甚至有些扭曲和变味。
“胖子”“胖子”,确实不瘦。中等身材,光头,一脸赘肉,眯着小眼睛,鼻尖圆滑,再看那肉嘟嘟的下巴,好像一捏能捏出油来。他的脖子上的肉堆了好几圈,脖颈上的那根金项链,也好像要撑开了。其实,真正让方国昌好笑的是胖子女朋友跟胖子的“般配”。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胖子女朋友的话,那就是足够“重量级”。
胖子的女朋友是一个典型的胖女人,腰和屁股看不出界线,好像用烙铁熨过一样整齐,只是像浑圆的水桶。她打扮时髦,倒也有几分姿色和别样的韵味:烫着卷发,眼睛抹了一圈深深的眼影,睫毛弯弯上卷。方国昌想起来,这睫毛要比媛媛的长的多。再看那肉嘟嘟的两腮涂着淡淡的脂粉,与白嫩的皮肤却也搭配适宜,白里透红,多了几分可爱。而让方国昌不敢多看多想的,是胖子女朋友丰满的胸部和雪白的大腿。或许,这也是她身体中最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她也在有意强调这一点:低胸吊带中深深的****清晰可见,牛仔短裤则把雪白的大腿暴露无遗。
提起胖子,方国昌早有耳闻。方元在北京工作的这几年,胖子一家给了方元不少的帮助。方元现在开心理诊所租的房子就是他帮忙打听的。而他现在租住的两居室,也是胖子姑妈家刚刚闲置出来的。他的姑妈一家因公到国外工作,要出租房子的时候,胖子在中间牵了一条线,让方元以远远低于市场的价格租了下来。为此,每逢方元回家,方国昌都让他特意从老家带些花生油和一些土特产送给胖子,以表达谢意。他这次来北京前跟小姨子柳春珑要的花生油,也是准备送给胖子家的。
胖子本名夏明泽,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高中时的他本来也不胖的,只是到了大学后,第一学期就胖了四十多斤,过了一个春节体重就超过了一百八十斤,自此之后只增不减,再没有反弹。于是,“胖子”成了他的外号,大家反而逐渐把他好听儒雅的大名给忽略了。胖子是方元本科时的学弟,后来研究生跨专业考了另一所大学的的金融学。据说,那时只是因为胖子的女朋友在这所大学的美术学院读书。胖子没考博士,硕士毕业后在一家国企工作了三年后觉得没法“拼爹”,前途不甚明朗,就在艺术区里租了一间小房子,卖些把玩手件、工艺首饰品。他还在正对门的墙上挂了两幅女朋友的油画,只希望能够遇见赏识的人,遇见愿意为他女朋友办画展、出画册、包装她的“伯乐”。只是两幅画一直高高地、静静地挂在那里,仿佛洗尽铅华,不沾人间世事,至今无人问津。
胖子的女朋友叫杨小茉,大家都叫她“茉茉”。跟胖子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小他两级,是一名美术特长生。不过,高中时的茉茉只能叫做“丰满”,并不算胖。高中毕业后,茉茉考上一所大学的美术学院,在大学里女同学们都在节食减肥的时候,茉茉的身体却唱起了反调,不争气地胖起来。如今她已研究生毕业一年,是一家公司的美术编辑,负责做插画。闲暇之余则还是继续着老本行——画画。她一直想做一次个人画展,但由于一直没有找到赞助资金和合适的场地,所以做个人画展的事一直未能成行。
方国昌怕怠慢了胖子和他的女朋友,便洗了桃子、葡萄亲自端到客厅的茶几上。见三个人正在阳台上逗黑八取乐,便朝他们喊道:“你俩都饿了吧,先吃着水果,等再做个酸菜鱼咱们就吃饭!”临进厨房前,还不忘把方元叫到身边,小声耳语道,“好好招呼着,千万别怠慢咧!”
不一会儿,方元拿着两个椰子走进厨房,说让方国昌帮着切一下,随后走出厨房。然而没一会儿,却听方国昌在厨房里大喊道:“完咧,完咧,快来帮忙!”
方元、胖子闻声赶过来,见椰子汁淌了一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茉茉这时也扭着屁股过来,见残留的椰汁顺着案板滴嗒到地板上,也不禁捂着嘴笑起来。原来,方国昌以为像切西瓜一样切椰子,中间横了一刀没见反应,就抡起菜刀像砍骨头一样劈下去,结果椰子皮开了,里面的椰汁却哗啦一下都淌了出来。
“这个……你看,浪费了一个……”方国昌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却小声责怪起方元,“你咋不早告诉俺怎么切?”方元和胖子还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
胖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控制了一下情绪,笑眯着眼道:“方伯,没事儿,不还有一个吗?我来切!”方国昌看他们三个人笑的满脸通红,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俺还嫌这椰子皮硬呢,一刀劈下去,你们看,这倒好……”然后自嘲道:“土老帽,真可笑!”
这一个小插曲,本来让方国昌觉得特没面子,想想刚开始还笑他们二人是身广体胖的绝佳配对,这下反被他们“嘲笑”,心里倒觉得平衡了许多。后来感觉他们并没恶意,自己也觉得有趣起来,想想这一幕,以后或许是一种“谈资”呢!而对于胖子和茉茉来说,这一个小插曲倒让这个晚上有趣地开场。他们和方国昌之间也仿佛在一霎那间熟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