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元歪歪扭扭地艰难地把媛媛扶上楼的时候,方国昌正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开门见方元架着一个陌生的、酩酊大醉的女人的胳膊,顾不得多问,就赶紧帮方元一起扶着。谁知他刚上前搭手,却被媛媛一把搂住肩膀:“爸爸……我想你了!”
“嗯?”方国昌慌忙把双举到空中以示非礼勿“碰”,愣了片刻,便赶紧招呼也同时愣在一旁的方元说道,“还不快帮忙?”
等父子二人把媛媛扶到沙发上,方国昌忍不住对这个着装时髦的醉酒的陌生女人多看了几眼。只见她卷发红嘴唇,细眉黑眼圈,一身黑色蕾丝连衣裙里面隐隐可见白白的肉。再看她的胸部,两个嫩白的半圆球中间挤出一道深深的****,而红色的胸罩肩带也“正大光明”地暴露在空气中,而且就要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面对这种香艳,这种性感,这种“暴露”,尽管方国昌从电视里看到时对此嗤之以鼻,感觉甚是无所谓,但当亲眼所见时才深刻地明白几千年前孔老夫子所说的“非礼勿视”的真切含义——简直不忍直视。方国昌于是慌慌张张地回卧室拿来毛巾被,连忙为不省人事的性感妖艳的女人“遮衣蔽体”。
见她瘫软在沙发上面,方国昌便支着方元去收拾房间,自己则去泡了蜂蜜水。等他给媛媛喝水的时候,见她捂着嘴要呕吐的样子,便赶紧拿过垃圾桶。只听媛媛“哇”一声,却完全没有对着垃圾桶,一股一股的呕物全被吐在了下午刚刚拖洗一新的地板上,毛巾被也沾了秽物……屋子的空气顿时混浊起来。
方国昌赶紧把客厅的窗户全部打开,一阵凉风吹来,把自己吹了个寒颤。回头见方元已扶着媛媛进了卫浴间漱口,就挤进去拿出拖把,没有言语地拖起了地。
方国昌把毛巾被扔进洗衣机,生气了。
下午百无聊赖。帮方元晒了床褥,整理好房间,方国昌又无精打采地坐在房间里,而慵懒的身子像是被催眠的瞌睡虫,让他几度昏昏欲睡。终于看到钟表的指针指向了下午四点,方国昌便提着尼龙袋子出了门。就在他走出单元门的时候,太阳的光亮耀着他睁不开眼。这阳光就像磁铁似的,把他一天的无聊一吸而光。而中午吃的那点饭好像才刚刚释放能量,让他感觉精神倍爽。方国昌的心情像天空一样明亮澄澈起来。
见一群老汉正在梧桐树下的棋盘上厮杀,方国昌便过去问了附近最近的菜市场的路,加上向路人打听,他很快便找到了菜市场。这室内的菜市场要比方国昌在莱源县城时常去的路边摊大得多的多,而且早已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竟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而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各式各样的甚至从没见过的蔬菜,方国昌也算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但问题也来了,方国昌犯了困难选择症,不知该选什么菜了。
“老师,这小白(山东方言发音:bei)菜怎么卖的?”方国昌走到一个菜摊问道。
“嗯?”菜摊老板没明白方国昌说的话,“要哪个?”
“小白(音:bei)菜!”方国昌一想对方可能听不懂自己的山东方言,便指着小白菜重复了一遍。
“两块五。”老板回答道。
“操,咋这么贵?”方国昌在莱源县城时买的才一块二一斤。
方国昌又看着一堆土豆问道:“那这地蛋(山东方言:土豆)呢?”
“啥?”菜摊老板又被方国昌的话难住了,“鸡蛋?这里不卖鸡蛋,鸡蛋在前面的肉禽专区!”一边说着,一边还向方国昌指了路。
方国昌一听哭笑不得,尴尬地指着一堆土豆笑道:“这个,这个……土豆,多少钱一斤?”方国昌在老家说惯了“地蛋”,再说“土豆”竟觉得别扭。
“我去,老哥说的是土豆啊?我还想你咋在我菜摊上买鸡蛋呢!”菜摊老板也一阵哭笑不得,“一块五,如果你买得多的话就按一块三!”
“也贵,老家才八毛钱!”方国昌叹气道。
“嗨,老哥,听你口音是老山东吧!”菜摊老板笑盈盈道,“咱这是在首都北京,不比老家。老家自己种的表面上不花钱,可是算算那化肥、农药,再加上工钱,成本也不少呢!”
“也是。”方国昌点头称是。
方国昌又货比三家问了各种菜的价钱,虽然觉得比在莱源县城时贵很多,但还是“狠心”买了青椒、土豆、茄子、猪肉、排骨等方元爱吃的菜,又特意买了砂锅、八角、桂皮,好回家炖排骨——“毕竟是在北京嘛,这各种蔬菜肉食的身价可不能用老家的比!”方国昌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背着沉甸甸的尼龙袋子回到家,把买回来的肉菜和调料从尼龙袋子里整齐地摆在厨房,方国昌顿时感觉自己有了“英雄用武之地”,神采奕奕。他在心里盘算着,今晚上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与儿子团圆后在家吃的第一顿正儿八经的晚饭。
就在方国昌忙忙活活做了一盘青椒炒肉、一份红烧茄子,把一盘凉拌黄瓜端上饭桌的时候,方元打来了电话。
“爷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方国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喃喃自语着。然后接通手机笑道:“你小子闻到菜香了吧!菜就炒好咧,俺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不料却听方元说道:“爸,晚饭您自己吃吧,我要和朋友在外面吃……所以,打电话跟您说一声!”
听了方元的话,方国昌的心在刹那间凉了半截,但他还是带着一丝希望提醒方元道:“晚饭都做好咧,就等你回来咧……要不你带朋友来咱家吃?”
只听方元说道:“不用了,爸,您就自己吃吧!我和朋友谈点事儿,完事儿就回家。”
方国昌挂了电话,无奈地坐在沙发上,仿佛被浇了一身冷水,只觉心里头凉冰冰的。他又走进厨房看着炖着排骨的砂锅还在呜呜地冒着热气,眼睛里却没了一丝神彩。
吃了一块煎饼,尝了几口肉菜,方国昌就没了胃口。为了防止肉菜过夜变馊,方国昌便把这些菜都一一放进冰箱。再当他坐回客厅的时候,一种无言的落寞感又向他袭来。
房间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才刚过八点。方国昌突然感觉时间变慢了,一针一针,一秒一秒,时间被拉长拉伸,一直延长到外面的淡淡夜色中。对于方国昌来说,这本是一个值得欢庆的夜晚,却因为儿子的突然缺席而变得索然无味。这更让方国昌切身地意识到,长大的儿子已不专属于自己了!
窗外,对面的楼上渐次点亮了灯火,远处的广场上隐约传来动感的音乐声。方国昌自觉无聊,想起早上在遛弯时看到有人跳广场舞,便决定遛弯看看聊作散心。
社区广场在南华小区的东北方向,三面靠路,一面被一些健身器材和小型的封闭羽毛球场与绿化带把南华小区隔开。社区广场东边跨过一条大马路是东华小区,北边跨过一条特宽的马路是北里小区,而方元的治愈诊所就在北里小区北面的一条胡同巷子里。
几分钟的路程,方国昌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来到社区广场。此时夜幕真正降临,四周的路灯也渐次把广场点亮,映着一个个模糊又清晰的脸庞。初来乍到的方国昌选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看着舞动的人群随着音乐摇摆,不禁有加入他们的冲动。不过方国昌最后还是选择了做一个忠实的观众,独坐一隅,在舞动的人群中目光游离。
广场舞的领队,很快吸引了方国昌的目光。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与其她穿着朴素、腰粗臀肥、动作僵硬的大妈们不同,这个领舞者却匀称丰满、挺胸****,有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成熟韵味。她的轻盈灵活的腰肢,在时髦又得体的大花裙子下优美伸展。方国昌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从她的脚跟,再到她高挑的双腿,再到腰腹、胸部、脖颈、脸庞、发髻,方国昌都细细地咂摸一圈却还意犹未尽,随后又忍不住再看一遍,如此反复。
方国昌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和内心的躁动。当她仔细端详这个女人的脸庞时,心里却不时犯起了嘀咕:“咋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觉得这么面善?”直到广场上音乐停止,舞动的人群在互道晚安中散去,看着那个中年女人消失在路灯下的背影,方国昌这才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发现:“咋这么像春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