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
导语:当你相信科学只是一种魔法,你就进入了这个故事
POV冯大伟
“你说的那个清女王,是不是你爸爸?”
钟凉一脸的认真。
冯大伟已经习惯了这个智障大个子姑娘千奇百怪的提问了。
冯大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爸爸是一样的。”
钟凉:“那么,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呢?”
冯大伟:“那就跟爸爸不一样。”
钟凉:“哇,伟伟,你好聪明呀。”
冯大伟:“哇,凉凉,你也好聪明呀。那个,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宝剑取下来呢?”
钟凉若有所思地说:“大概需要三四,三四……”
冯大伟:“辉煌月?”
钟凉:“三四……”
冯大伟凉半截:“荣耀月?”
钟凉:“三四……”
冯大伟全凉了:“守护月?天哪……”
钟凉:“三四十个守护月。”
冯大伟:“那就是……三四十年?不,还要乘以二,六八十年!”
钟凉:“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里可是几千年,几万年冻成的冰川,三四十年就让你融开了,便宜你了。”
冯大伟:“那我估计活不到回见清女王的那一天了,在这冰天雪地里……”
冯大伟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冯大伟:“吃啥……喝啥……玩啥……”
钟凉:“你们这些小个子,真复杂,一辈子干一件事不就好了?欲望太多会成为你们的拖累的。”
冯大伟:“富含哲理。”
钟凉:“我爸爸说的。”
冯大伟:“你总说你爸爸你爸爸,你爸爸到底是谁?”
钟凉突然一惊,然后有点怯生生地问道。
钟凉:“你,你问我爸爸?”
冯大伟:“嗯,对,你爸爸,我想……”
钟凉:“你想……见他吗?”
冯大伟:“啊……我想见见,我想见见是什么样的爸爸,才能教出你这样聪明的女儿。”
冯大伟说话有点酸,说完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刻薄。
但钟凉的反应有点让冯大伟出乎意料,之间钟凉满脸通红,咬着嘴唇。
钟凉:“你要真的想见,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冯大伟感觉不妙:“呃,也不必这么仓促……你不是说,没找到冰斧头坯子,你爸爸会打你吗?”
钟凉:“是呀,如果没找到,爸爸会打死我。但有你在的话,爸爸就不会啦!”
冯大伟根本没有想到,按冰斧人的风俗,提出见对方的父母,就是提亲的意思。
钟凉,很喜欢冯大伟。
钟凉拉着冯大伟,一路辗转,耗时两个荣耀月,才回到钟凉的部落。
一路上,冯大伟简直什么恶心的东西都吃过了,包括冰原猛犸冻成冰块的粪便。
当然也有好吃的,比如恰好被冰块砸死的麋鹿,其腿部内侧的肉,简直是美味极了。
钟凉的部落,在冰斧人所在的部落里面不算大,大约有三百人,几十户人家。从族系上讲,这个部落属于赤膺部,成年男性胸部上,会有红色斑纹,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深,最终会如血一样红。
钟凉的父亲钟净,是首领钟冲的六弟。
因此钟凉还有点“皇室血统”。
刚到村口,钟凉就用冰斧语大喊:“哇塔!哈度八塔!”
钟凉的“哇塔”钟净正在砍鹿的大腿骨,用骨髓熬汤,听见钟凉的喊声,走了过来。
二话不说,钟净举起了冰斧。
又是一段两人的冰斧语对话。
钟净一斧头将冰斧砸进地里,双手鼓掌,接着冲着空中长啸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部落都响起了响应的呼声,每个窝棚里都走出几个冰斧人,夹道欢迎。
这回轮到冯大伟怯生生地跟在钟凉后面,看着钟净在最前面引路,每个路过的窝棚门口的人,都会往钟净的脖子上挂上一些“礼品”。
唯独到了一家门口,门口站着的冰斧人对冯大伟怒目而视,没有奉上礼品。
冯大伟用脚指头就能想到,这个冰斧人就是自己的一生之敌,他的名字叫铁柒。
铁柒喜欢钟凉。
但铁柒是个孤儿。
铁柒的父亲,在早年与虬髯部怒咖的部落战争中战死,母亲拉扯这四男一女到自立,也破斧去世。铁柒早早就担任了家长的角色。他很努力地在部落中争取自己的地位,并成为永猎团中最年轻的分队长。
一切的努力和荣誉,也不能掩饰他内心的自卑。他从不敢向任何人表达自己对钟凉的爱。
妹妹知道。
妹妹叫铁染,今年十四岁,她的智商,全部落第一,人长得也很美丽,直接导致了铁柒经常用棒子实捶那些“见父母”的年轻人。
冯大伟马上感受到了来自铁柒的恶意。
今后的好几天里,冯大伟对冰斧人的单纯有了新的认识。
首先,冯大伟以为钟凉弱智,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是那么直来直去,可后来发现,几乎所有冰斧人都是这样,或许是因为太冷了,没时间废话吧。
接着,冯大伟遭到铁柒毫无掩饰的恶意。如同各种小说中的烂俗情节,铁柒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情上,都要和冯大伟唱反调,千方百计地想和冯大伟一对一的决斗。
冯大伟其实算不上一个有心机的人,但在冰斧人的圈子里,处理这些事情却显得绰绰有余。
可偏偏冯大伟又是一个倔脾气,他明明可以用机谋把事情变得简单,但他偏偏要针锋相对,就是要正面硬刚一个能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壮年冰斧人。
永猎团招募新兵。
铁柒:“这个矬矮子,没有资格加入永猎团,他的大腿还没有我的胳膊粗。”
冯大伟窃窃比划了一下,铁柒所言非虚。
冯大伟:“但我的胳膊可比你的手指粗。”
冰斧人都表示赞同。
铁柒:“我能够从五十步之外,射中兔子的眼睛。”
冯大伟:“我能比你们冰斧人,更接近兔子二十步。”
又是赞同的声音。
铁柒明显有些生气,抓起屁股下坐着的巨石,用尽全力朝远处一掷,飞出了三十步远,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之上,激起一片瑰丽的雪浪。
冰斧人人群一阵惊叹,纷纷夸赞副团长神力无敌。
但冯大伟挠了挠脑袋,捡起一块小石头,也就拳头那么大。
冯大伟:“那我们就比比。”
铁柒:“比比?我拿的可是大石头,你拿的可是小石头。”
冯大伟:“不不不,不是比扔的远,而是比谁能砸死谁。你还可以用你的大石头。”
冯大伟指指三十步以外的大石头。
钟凉:“大伟,你不要命啦?那么大的石头,非砸死你不可。”
铁柒:“你别后悔!”
铁柒顺着冯大伟的指的方向,信心满满地走了过去。
许多善良的冰斧人都劝冯大伟别干傻事。
铁柒这时已经在三十步外,举起了巨石。
铁柒:“我随时能把你这个矬矮子砸成肉饼。”
冯大伟:“等一下,你先别动,我先说规矩,公平起见,我们同时扔石头,谁砸死谁,都是天命,毫无怨言。如果我砸到你,就让我加入永猎团。”
铁柒:“如果我砸到你呢?”
冯大伟:“那我的命就交代给你喽!”
铁柒:“公平!”
钟凉:“冯大伟,不可以。哇塔,你赶紧阻止他们俩呀。”
钟净摇摇头:“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外人无权干涉。”
钟凉转向伯父钟冲:“首领,请你立即下令终止比试。”
钟冲:“这两个年轻人,为了加入永猎团而比试,正是小个子证明自己的时候。”
钟凉毫无办法,捂着脸流泪。
冯大伟:“傻姑娘,以前我说你是傻子,真对不起哟。”
钟凉:“我看你才是傻子。”
冯大伟:“看我表演。”
冯大伟大喊:“来吧!”
之间两人同时扔出了石头。
冯大伟的小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铁柒的鼻子上,鲜血迸出。
铁柒扔出的巨石,就在冯大伟面前一掌的地方重重落下,激起的雪浪将冯大伟的脸都蒙上了。
钟凉马上冲过来,摩挲掉了冯大伟脸上的雪。
钟凉:“傻子呀,你可真是个超级大傻子!”
冯大伟搂着这个傻姑娘心说:“真正的超级大傻子,正在对面呢!”
于是,冯大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了永猎团。
也获得了众冰斧人的尊重。
这件事,事实上在后来,冯大伟回忆的时候,是他觉得非常不光彩的一件事,于是今后他都尽量避免耍这种小聪明,从硬碰硬的生活中,不断地磨砺着他的意志。
这也是,冯大伟在十年后,能抵抗沮羽华术的精神控制的原因之一。
故事回到永猎团,今年的冬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虽然铁柒不愿意,但还是要带着冯大伟出猎。
冯大伟起初非要加入永猎团,一来是因为钟凉满怀憧憬的介绍,二来是想逞能证明一下自己,三来是看不惯铁柒处处针对自己。然而加入之后,其艰苦,远超冯大伟的想象。
冯大伟是个人类,根本无法跟上冰斧人的节奏。
往往是狩猎已经结束,众人剥皮分割,冯大伟才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就连想乞讨一口温热的兽血喝,也都已经冻成了冰块。
如果想活下去,就需要依靠自己的体温。
冯大伟坚持着不生病。
他切下野兽的膀胱,用体温暖热,将兽尿排空,往里面装雪,然后放进怀里。
他又切下野兽的胃,同样用体温暖热,整个翻将过来,仔细挑选尚未被污染的兽血凝成的冰块,塞入其中,也放进怀里。
接着,继续跟着永猎团奔波。
蒸腾的汗水和热量,融化了冰块和兽血。
等到下一次停顿,冯大伟喝到了野兽膀胱中,带着尿骚味的水,吃到了野兽胃中的血痂。
“至少比冰原猛犸的粪便来得强。”
铁柒看到冯大伟,不退缩,反而斗志昂扬,甚是不开心,于是他制定了一个自以为很妙的计划。
那就是,前往冰牙回廊。
那是一片,被烈风吹得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穴的冰原,被雪覆盖的冰原有的地方非常光滑,几乎没有摩擦力,经常有野兽失足摔死,或者困在某个冰穴之中爬不出去。
永猎团团长钧泸反对前往冰牙回廊,因为这并不是最寒冷的冬,野兽未必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永猎团也未必冒这么大的危险前去。
但副团长铁柒执意要去。
这时候,就看得出有一个漂亮的妹妹是多么的重要。几名倾心铁染的永猎团小伙子,都投上了铁柒的票。而且明目张胆,直接的可怕。
钜泷:“我同意铁柒的决定,我希望向铁染证明我有去冰牙回廊的能力和勇气。”
鉴潼:“从冰牙回廊拿回的猎物,是送给铁染最好的礼物。”
锡河:“为了下次去见铁染不被副团长打,我愿意投他一票。”
……
冯大伟丝毫无法愤怒起来。
这些冰斧人实在太可爱了。
然而面对就连永猎团团长都惴惴不安的所在,冯大伟还是狠狠地咽下了令人作呕的野兽血痂。因为他知道,想要经受考验,就必须变强,就必须获取能量。
还没等冯大伟歇够,永猎团已经出发。
冯大伟忙不迭地去追,不料皮毛袍子下摆被冰层冻住,“刺啦”地撕开了一条缝,寒风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冯大伟气的直咧嘴,屋漏偏逢连夜雨,但又不得不出发。冯大伟只好潦草地拿起背包带子,往身后一裹,准备冲锋,但感觉背后有点硌得慌,跑了几步,硌得慌的感觉越来越强,于是又解下带子,仔细观看。
原来在自己皮毛袍子的下面,精细地缝着一条条薄薄的牛肉干。
冯大伟回想起出发前夜,与钟凉在篝火前聊天,最后沉沉睡去的情景。
冯大伟,受了那么多苦,挨了那么多冻,忍了那么多饥,都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看到这些牛肉干,冯大伟把下嘴唇都咬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