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本观见楼岑不再生疑,于是转换话题:“小师弟,听说你要去闯洗心洞?”
“这个,我不知道!师公倒是给我提过,说以前不允许我下山,是因为我修为不够,下山早了无益。如果我现在想下山,也必须先证明自己的实力,那就是去闯洗心洞。但是我现在不想下山,也没准备去闯洗心洞。”
“原来是这样。小师弟,其实这洗心洞不难闯!就凭小师弟你现在这个修为,肯定能通过!”
“这个,这个难说嘞。要是我练成了这庶人剑,还有依凭去闯荡一下。”
“嗳!小师弟就是这样!明明可以的偏偏说不可以,你这叫过分低调、过分谦虚!谁说非得练成庶人剑才能去闯洗心洞?”
“就是啊,小师弟,这洗心洞考验的是你的灵性道心,考验的是你的品性人格。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只要不存私心,不废道义,就能通过。”
“嗯!本达师弟说的不错。这洗心洞名曰洗心,还有涤尘之义。关键在洗心涤尘四个字。只要你身正道真,明心识真,就能非常容易通过。”
“切,本观师兄,按你这个就法,哪怕是身无丁点道法,一心求道而存天理、灭人欲的书生,都能通过洗心洞?我才不信呢!”
“哈哈哈!小师弟,这样的人肯定是通不过的。但你不同,你自小练武,早打下根基。又十七岁上山修道,岂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夸夸其谈的穷酸书生可比?要想通过这洗心洞的考验,你只须记住这句话: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诚者有信,仁者无敌。心常恬漠,累积其德,天道无亲,唯德是与。”
楼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说辞,觉得这两人还是来充当说客的,就是想叫自己去闯关。
当下话不投机,于是与这两位偶然路过此地的师兄分别后就回到凝神居。
回到屋内,跣足跌坐,细细把今天秦本观、陈本达两位师兄的话再好好思索。
楼岑仔细思量今天两位师兄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叫自己去闯洗心洞。不对啊,叫我去闯洗心洞,就是想叫我下山去,难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去参加思邛山参加重明宫重开琅嬛阁大典?为什么非要我去呢?山上还有七八名师兄师姐,他们为什么不去呢?
就因其它师兄师姐没人愿意去,就把我当成叫花子一样打发下山,要让我去赴会不成?
这也不对。如果我不去,就算本派再没人愿意去,本派直接拒绝就行了。
但师公他老人家什么意思,挑明本派还得派人,未必本派还怕他们重明宫不成?
楼岑左思右想,没得出个准确答案。迷糊中睡了过去,连功也没练了。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又改变了楼岑的想法,因为楼琪的怪病又发作了一回。虽然这次有护心丹保护,比去年那次要小得多,但也着实吓着楼岑了。
楼岑回想起师公的话,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就算为了姐姐的病,也许自己也应该早点下山去。
这样想想,楼岑就释然了,亲自到无为殿向玄穷师尊回复,答应自己愿前去洗心洞挑战一回,不论成败,只求心安。
于是玄穷就命宣夷带领楼岑前去洗心洞。
监院宣夷叫楼岑随身只携带舒屈剑,其他什么都不要带,带多了反给自己徒添麻烦。到了约定日子,宣夷领着楼岑前往洗心洞,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姐弟俩来朝霞山修习道法已近五年。五年来,你姐弟俩也算心无旁鹜,安贫乐道,恬于进趣,业精于勤,行成于思。总之学有成,业精进,可喜可贺。但今天之行,算对你五年来的修为进行一次检验,你只需记住,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就行了。千万不要瞻前顾后,否则举止失措,反而落得下乘,明白吗?”
“弟子谨遵师叔教诲!”
洗心洞要经过一片峡谷,经由崖顶通行。到了尽头,崖势忽然降低十余丈,在三面危崖环绕之中,现出一片形如圆盂的盆地。
盆地里全是石头。
当中有一座十丈方圆的石崖,石质如玉。正中一洞,洞额上写着“灵虚斋心”四个朱书古篆,看来此处就是洗心洞入口了。
楼岑抬头看着洞府两旁,上面各有一幅道联。
上联写着:品风品月品风月,品尽风月化蝶吻。人当上善不同俗,拨开烟雨梦犹新。朝露何曾逐浪云,琴琪书画尽天真。花落花开自不休,潮起潮消随本心。
下联写着:洗尘洗心洗尘心,洗去尘心法归静。心本无尘何必洗,洗尽铅华心独省。紫霞几度媚流水,诗酒花茶漾清明。一身功名三尺尘,浮名虚利劳心神。
呵呵,有意思,楼岑站在那里欣赏着这幅对联。
这时宣夷在旁边笑道:“你不要听本观、本达的话,他们都是吓你们的。这洗心严关看似难险,实则简单。里面实则是一个幻景,每个人进入里面都会产生自己的幻想,你心中想什么,里面就出现什么。故闯关时只要内火不生,外火不煎,道心坚定,神智灵明,能将元神守住,便可无碍。如果你道心坚定,不为魔邪所扰,不为杂念所扰,说过便过,脱险极快。
“当然,说难也难到极处,容易起来也极容易。哪怕你身入困境,只要聪明灵慧,能知警觉,便可化险为夷。再往前进,如能耐过心魔侵扰,哪怕定力稍次,但能悬崖勒马,临机省悟,仍可勉强通过。即或不然,最厉害也不过元气耗损,晕倒在内,修炼些日,即可复原。”
“谢师叔指教。”
“不必客气。”
说罢,便朝洞门恭谨参拜起立,然后沉稳心神,运用玄功,并从袖中取出一个赤色火符,先对着洗心洞默念有词。再将手中的火符一挥,一片赤光闪过,跟着又见一片极淡薄祥光,一闪而灭。但洞中立刻云烟变幻,变得稀奇古怪。
宣夷对楼岑说道:“洞中禁制已然激发,你便可自行入内,你有信心吗?”
楼岑呵呵说道:“心本无尘何必洗?”
宣夷点点头,说拨开烟雨梦犹新。本来无心,岂能失心?本就无尘,岂要洗尘?去吧,去闯关,早去早回。
楼岑转身给宣夷行完礼,就朝洗心洞走去。边走边想:幻境幻境,心中所想,就有灵验。我心中想什么呢?是希望早点下山斩妖除魔,还是留在山上继续修道?下山,可以帮姐姐找到破解病魔的方法。留山,还能继续将庶人剑练得圆满。
我是希望闯得过去呢,还是闯不过去呢?这还真是让人烦恼啊!
洞口里前去几步有个大坑,楼岑刚跨过洞口,就如落水般坠个不停。
楼岑只感觉身体失衡,想抓个什么却抓不着,顿时阴阳颠倒,黑白混淆。楼岑如似被漩涡卷住,人在下坠过程中被旋昏,然后什么都不知道。
等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如初生的婴儿第一次开眼,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样。迷惑,除了迷惑还是迷惑,迷惑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于是骨碌一下爬起来,看着这个一点也不熟悉的世界,只感茫然无知。
再看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粗麻布衣服,腰上还挂着一把剑。抽出剑来看着,一把三尺长的青锋闪着寒光,摄人心魂。
我身上怎么会有一把剑?这地方又是在哪里?我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看着所处位置,一是片小山村。
只见村里阡陌纵横,田埂相互交错。大路旁还有一条沟渠。但现在这条沟渠早就破烂不堪,多处垮塌,淤积着泥沙。
一些低洼积水处,还有小鱼儿不时冒出来吐个气泡。
顺着这条大路前行,看着地里的庄稼不怎么好,野稗丛生,杂草侵漫。应该是荒芜了很久。
奇怪,这里的田地还算肥沃,怎么没人打理和种田呢?
又走了一会,前面有几幢茅房,但不见人,连鸡犬也没有。
这事太玄乎了,这是怎么的?
‘我’走入村子里,遍寻无人。整个村子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这样走走转转便走出村子,继续寻着前面的大路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连续过了几个村庄,居然一个人也没看到。
难道这里发生了匪患,或者瘟疫,让这些村民都抛弃了家园逃走了?
‘我’百思无解,仍向前摸去。走着走着,听到前面一座小山岗下,隐隐有哭泣传来。
‘我’寻声而去,转过一弯,看到一位白发老头正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若不欲生的拿头撞石,正在觅死。
‘我’箭步冲过去,拦腰抱住这老头并拖了过来。
哪知这老头拼命挣扎,嘴里哭叫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我’连忙劝道:“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好好说,干嘛寻不自在,活着比什么都好?”
“啊呜……呜……让我去死好了,我还有什么可活头,我家没了,钱没了,连自己的儿子也没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我去死好了,活着没意思……”
“老人家,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告诉小可,小可也许能帮助你!”
‘我’恻隐之心大起。就凭刚听到这老人家的支言片语,也大致明白老头觅死的原因。
这老头定是这附近之人,因某个原因逃到这里,没想到又发生了变故,他的儿子死了?‘我’不由抬头看了看周围,没看他儿子的尸首。
‘我’问到:“老人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全是这世道害的。”
“劳烦老人家告知小可一二?”
老头回过头来,满脸沧桑,皱纹密布,黄斑色的老脸上,眼睛也是红红的,泪水在他脸上冲出两条浑迹。特别是他那乱糟糟的头发、胡子纠结一团,看得让人心酸。
老头看着‘我’,语气衰败地说到:“楼岑,你难道真不知道原因?”
“楼……岑……”难道‘我’叫楼岑?怎么我自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