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照旧和清清一同用过晚膳,再意味深长地看了月一眼。
清清注意到了他这般奇怪的眼神,问道:“殿下有事么?”
“没事。熏香吧!”超吩咐道。
熏香即留香,自然就是要在这里留宿的暗示。
月把香炉打开,把味道浓郁的香料加了进去,配上原本的檀香味,飘出来的香气很是令人痴醉。
“都退下吧!”清清屏退了众人,月也默默跟着退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今日和她一同守夜的是太子房里的小丫头。
虽说这姑娘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地位品阶都低得不起眼,可今儿往面前一站,月便知道,她和付苑这类宫女不同,她和太子之间必然有拉扯的关系。
月是如何这么肯定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这太子宫的宫女都丑得很,唯独有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却很少露面,值夜的时候往往有她们,平日里的日常事务却是不参与的。
这眼前的小丫头就是这条路子。
“来人!”里头喊人了。
小丫头很积极地打开了门,可月不能让这机会错过去。
她一把抢上前,拦住那丫头,道:“我去便是,你继续在外头守着!”
小丫头疑惑地看了看月,争不过,只得罢手。
月走进房间,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估摸着应该是在浴房。
月端上了茶水,进了浴房。
满面的雾气,月儿看不清虚实,只是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话音刚落,好像里头的水声停了几秒。
再有些笑声,道:“你去把毛巾和孤的衣服拿来!”
出声的是太子,月用余光瞟了他一眼,他半身入池,而清清正拿着丝瓜藤为他搓澡。
月起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衣物,竟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头的尴尬。
清清过来把衣服接走,再深深地望了月儿一眼。
月离了浴房,在浴房门口站着。
却闻房间里不屑地嬉笑声:“没想到,你的小宫女还这么有意思?”
月只觉心头“咯得”一下,努力去听,却听不见清清的回答。
超拉着清清的手从浴房出来,清清给她使了个眼色,月才如获全释地转身离开。
“既然都进了这寝殿的门,哪里还有让她走的道理?”超像是要让月儿听见一般对清清道。
“殿下,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清清简短的回答,结束了再往下所有人都不期望发生的事情。
月前思后想,并未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是所有人的反应,让她越来越不安。
到了后半夜,接替她的人过来了。
月便一把拉过陪她值夜的小丫头,问:“太子殿下的陪夜,一直都是你么?”
小丫头抬抬头,竟然是一阵沉默,见月皱着眉头,紧追不放的样子,哪里还瞒得住?
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月这才知道,超在自己寝宫过夜的时候,房间里陪夜的宫女有十五六个,司马芸也在其中。
如此看来,超每夜都有美人陪寝,只是外头人不知道罢了。
清清肯定知道……
月默默地回了房,睡了一会儿,早起重新梳妆去给清清赔罪。
清清的脸色很不好,只是单坐着,再默默地握着一个空茶杯。
月知道,清清打小就这样,不高兴也不与别人说,只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喝几壶茶。
这次是自己不小心伤害了她,这误会可就大了。
月“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昨夜猛撞,害了规矩,请殿下恕罪。”
“你知道么,今天早上,太子殿下说要给司马芸一个名分。”
清清竟然提起这件事?
月不敢接话。
只听见清清面无表情地再说:“你说,给个什么名分好呢?”
许久,月才咬咬牙,回答:“孺子足矣。”
“好,孤这就下旨。”清清淡淡地回道,“可孤从来没有和她碰到过呢,你碰到过你妹妹吗?”
月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月终于是挣扎地回答:“太子殿下藏了不少女人,每日值夜的宫女都是。”
“所以呢?”
“娘娘您没有什么打算么?”
“孤与太子,只能做夫妻。要想得到他的心,是根本不可能了。至于这种事,连母后都拿他没办法,我又能如何?”
清清的声音是如此憔悴,月不知该如何疏解她。
“奴婢昨夜闯进来,是想一探虚实。”
“什么虚实?”清清追问。
“奴婢想要知道,太子殿下和您有没有夫妻之实。”月一股脑地说出来,竟不觉得心虚。
清清困惑地看了看月儿,道:“难道你一直觉得,孤和太子同房不同床么?”
“是,正是害怕如此,才要知道事实。”
“那你知道了吗?”
“是。太子殿下对殿下不温不火,这让殿下伤心了。”
“他本就不是坐怀不乱的人,与我,肯定会维持面上。”清清起身,绕着圆桌走了走,再回头问,“那你呢?知道了以后,你又能做什么?”
月不想回答,月一直想好好保护清清,有一日能安安稳稳地把清清送出宫,送到邱文城身边,而不是留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可如今呢?
如今的杜清清不是从前的杜清清了,也许在她心里,太子已经取代了那个连官位和家人都可以不要的邱文城了。
“以后,你不要来值夜了。太子那边我也不会让他为难你,你该离他远一点,你知道吗?”清清告诫月,可态度却让月儿看不明白。
“是,娘娘。”
月退下,去了逸风阁。
这回,月是有备而来,能准确认识不少叶子了。偶尔还能说出味色来。
月没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只是提到了要去渤海行宫玩的事情。渤海是西南边界,月问道:“你去过渤海吗?”
“去过。”林凯的声音有些黯然。
“那里好不好玩?听说很美的!”月没注意到什么,只顾自己陶醉。
“父皇亲自驾马把我送到渤海,从此再无见面。”凯回答,声音包含了少许悲伤,让月儿有些难过。
“总会见面的,你不必太忧虑。”其实说到底,月也是无端安慰他,她也搞不清时局。
“去了渤海,你捡些贝壳给我吧!”
“恩,好!”
没两天,司马芸的册封就下来了。再就是正大光明地搬进了太子宫。
偶尔看见月,月还得行礼。心里一百个不愉快。
----------------------------
月带了好几个瓶子,准备去装海水。
一大早,就兴奋地把莺儿喊醒,再是去帮着大部队准备行李。
超的马,“青荇”,因为小时候总是躲在角落里舔食青苔得超赐名。
性格和它主人很不一样,它温顺得很,从不胡乱发脾气,马夫和马医也总是对它特别关照。
月盯着它明亮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青荇走过来凑近月,蹭了蹭月儿。月被它的举动惊住了,道:“没想到这宫里头,还有你这般可爱的小家伙儿!”
月拿起马梳来给它梳理毛发,它没有挣扎,只是在一旁静静地享受着,时不时还闭上了眼睛。
“这是纯种的战马,陪着太子立过不少功劳。”马医走过来,给它检查身体。
“战马还有如此好的性情,真是难得!”月回道。
月帮着把马鞍扶好,再装点好挂件。
付苑走进来,见月并没有去收拾太子妃的东西,反倒是来马厩了,严厉呵斥道:“谁让你动太子殿下的马的?”
月一惊,转过身来,不敢多说什么。
是自己一时糊涂失了职。
可青荇好像不这么认为,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月回头默默地看了它一眼,抿了抿嘴,离开了。
接近晌午大部队才出发,月同清清一起,坐在靠前的马车里,而太子,因为觉得马车烦闷,则骑着青荇走在最前列。
“司马芸也跟过来了。”清清淡淡地说,好像没有嫉恨或者善意。
月想了想,应该是最后面的马车。
清清早早地就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月坐着就了也觉得无趣烦躁,时不时撩开车帘偷偷的瞅着外头。
余光扫过太子的后背,同他习武时一样结实魁梧,再令月儿有几分沉沦。
用过午膳时,月发觉有几分不对劲,猛地回头看,却也看不出什么。
环顾四周,大家都用膳或者收拾东西,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午餐不好吃吗月?”清清问她。
被清清的声音打断,才从警觉的状态中醒过来,摇摇头,继续夹起碗里的白菜叶。
没吃下多少,一起身找不到太子的身影,只是远远地听见司马芸在囔囔她车里的蚊虫太多又太闷,在责备下人的不是。
清清自然是假装听不见的,可月儿不能坐视不管,她一股脑地冲过去。
行礼,再道:“娘娘要是觉得不习惯,就不要坐在车里了。论娘娘的品阶,理应骑马随行。这车驾是太子妃娘娘的格外开恩,希望娘娘您不要挑三拣四!”
“司马月,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竟然要太子殿下的宠妃骑马,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下贱吗?”司马芸一生气,竟说出这样没有身份的话来。
月抖了抖眉毛,她就是要看到司马芸这样失态的样子。
“奴婢只是太提醒儒子不要失了身份,也不要过分为难照顾您的宫人,要知道,他们都不是您宫里的人。”月极力露出微笑,再转身走了去。
清清正在督促宫人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对于得意洋洋的月,她只好再假装不知道的模样。
“月儿,你去把太子殿下喊回来!”清清见月儿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索性把她打发走。
月儿顺着太监指的方向,在两个随军侍从的陪伴下去找太子了。
月一路小跑,却猛然间发觉身后传来阵阵凉意。没错,一定是有人在跟踪他们!
这次,月很肯定,再次警觉地四周张望。
“月姑娘,你在看什么?”一旁的侍卫问道。
月没有回答,从身后的草丛到面前的乱石,“至少有五个人!”
“什么?”
“我们得尽快去找殿下!”月急切地回答。
再迅速地向太子所去之处奔去。
超牵着青荇沿着小溪散步,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他回过头看看,青荇却突然烦躁地“嘶呀”起来。
“青荇,你怎么了?”超迟疑地拉了拉他,没回头,只是将手缓缓地移至腰间的佩剑。
暗处,一支利箭朝超射来,超侧身,抽剑,将利箭劈成两段。
身旁的人纷纷抽出剑来,保护太子。
而随即,千万支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
慌乱之间,带来的几个人几乎都中箭倒下,而暗处的人这才蒙面现身,朝形单影只的超冲来。
超猛地拍了一下青荇,道了一句:“快去搬救兵!”
青荇不顾一切地往回冲,碰上了正在路上的月,变极力嘶吼,月朝着它点点头,它奔到月儿身边,示意要带她回去。
月被侍卫拉住,道:“月姑娘不要去了,你也跟着青荇回去吧!”
“不了!”月对青荇道:“你快回去找人!”
说罢,月不顾反对地朝刀剑相碰地声音跑去。这一刻,她也不懂哪里来的勇气,她没有杀过人,只是偷练过不少杂家剑谱,心里竟突然有了底气。
超寡不敌众,手臂已经被利剑所伤,体力也有所不支,对手均为精锐,想来,是奔着他的命而来吧。
恐怕此时,超只能指望能多撑一会儿,等着青荇带着救兵回来。
可他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清清旁边的小宫女,穿着素色的便服朝他跑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月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超一时看不明白,只见她躲开刺客的攻击,从地上捡起一把跌落的剑,一抽身,将来者撂倒。
超抽了抽嘴角,来不及惊讶,奋力反击。
青荇带的救兵很快就来了,而敌方没有恋战,抛下受伤的人,往林子里逃去。
月见危机已解,心却悬了起来。
她抛下剑,“扑通”一声跪在超面前,道:“奴婢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还望殿下开恩。”
她知道,她所侍奉的太子绝对不会因为她救了他而法外开恩,她也说不清有什么对策。
“你还带了什么防身的东西吗?”超问。
“啊?”月一惊,无奈只能从袖口拿出与太子一面之缘下的那把银匕首。
“你瞒着我的事,果然不止一件。”超嘴角微微上扬,嚼味地看着这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丫头,不仅会武功,还敢当面骗他,果然不一般。想来这杜清清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了。
“奴婢不敢。”月小声地回了一句。
“你起来吧,”超道,“你和我一同回去,你再想办法到太子妃身边去,会不会伤到她,恐怕就要看你本事了。”
太子与她想法一同,声东击西,他们现在肯定会拿太子妃作人质。
“子越,你让手下几个不怎么起眼的绕到他们后面,强弓准备。”超吩咐道。
“殿下,那我呢?”白子越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只当他们盯着的重点便好。”超笑笑,再携众人而归。
果然,他们还剩下一大半人,早就埋伏在这。
而清清的脖子上早就架着一把薄刀,一同的还有司马芸。看着司马芸狼狈的样子,月忽然有点解气。
白子越偷偷上前,问太子:“殿下,儒子怎么办?”
“能保则保。”超简略地回答,便下马,径直走了过去。
打头的蒙面人冷冷地笑笑道:“太子殿下安好!”
“你要的是我,把她们放了!”说完此话便用擦过衣襟的手,给了月一个手势。
“那好!你抛了剑,一个人走过来!”那人示意超去他那边。
月突然大喊“娘娘!”然后一阵疯傻般跑了过去,推开挡在前面的人。
而他们,被月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住了,以为月不过弱女子一枚,只是用身体阻挡疯疯傻傻的月。
而月,巧妙地躲过了他们,直奔清清处。
月盯了一眼那薄刀,未等持刀人反应过来,月就猛地扑过去,强夺下那把刀,再扭身,从远处飞来的利箭便让那人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