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腿,旋转,眸中带媚,唇边带笑,就是那张脸上骇人的胎记都不那么明显了,分明是个丑八怪,却生生有了种绝世美人的风华绝代之感。
昭容只是看了一眼再挪不开眼睛去,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胸中尽是赞叹的敬佩。
看来这兰倾在舞蹈上还真的有几分天分,昭容不禁对这个小小的农家女起了改观。从前虽觉得她善良,却终究不曾如此惊艳过。当年昭容也怀疑过太后真的能用一支舞蹈让先皇对她改观,但是如今一观此舞,只觉得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简直惊为天人。
不知何时,兰倾终于止住了自己的舞蹈,恭顺地退到一旁去。
昭容回过神来,但还是有些恍恍惚惚,沉浸在方才那短短的几步舞之中。兰倾在旁边提醒了她一声,昭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担忧地说:“舞,确实好看。可是我并不曾学过天奴舞,学不来其中神韵,反叫人笑话了去。”
兰倾笑了笑,这一笑仿若阳光照射着湖面上的碎冰,让她脸上的疤痕都柔和了起来。
她笑道:“确实如此。但是姐姐本不必学到十成十的神韵,只需三两分便可。而姐姐本身便有高贵的气质,这舞又是偏媚的,姐姐学得太好反而损了姐姐本身的气质。”
昭容还是有些犹豫:“只是……用这个当做寿礼真的好吗?舞虽好看,但是终究只是一支舞而已,算不上寿礼吧?反倒有些哗众取宠之嫌,遭人说道,旁人倒也罢了,但若是让太后娘娘生了嫌恶,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兰倾摇摇头道:“姐姐,并非如此。太后娘娘深居宫中,已经有多少年都不曾回过自己的国家了?天奴舞也是南湘宫廷的象征了,太后自然怀念家乡旧物。能让太后娘娘稍稍慰藉一下思乡之情,岂不也是极好的?况且……”
昭容听得兰倾停顿,便好奇道:“况且什么?”
兰倾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然后挤出笑容来:“况且皇上刚刚征服南湘国,此举更是意在象征着南湘国已经成为了东翎的国土。”兰倾强忍着极大的屈辱,硬生生将这段话说完。
昭容听得欢心,眼睛立马一亮,笑道:“是啊!兰儿你真聪明!既然如此,现在便开始教我吧!”
兰倾连忙道是,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兰倾本人在南湘国的时候可是天奴舞的一把好手,举国上下都挑不出几个能与她媲美的舞者。只是可惜,父皇总是说,公主应当自尊身份,不可与舞姬类比。所以她从来不在人前舞蹈,南湘国中知道她善舞的人也就不太多了。
当年还有些可惜,如今想来,恰恰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她才多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技能而不被人怀疑。
昭容虽然没有舞蹈的基础,但是胜在有天分,兰倾的教授过半的时候,昭容已经能够舞出几分意思来了。而昭容又有自己的风韵,一旦舞起来,就如弱风扶柳,极为漂亮。
兰倾很满意,只要这样继续练下去,估计昭容夺得皇帝的欢喜可就不远了。
夕阳沉沉落下,昭容拿冰蚕丝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对自己一天的收获十分满意,于是吩咐下人道:“来人,准备香汤,本宫要沐浴。”
宫女们应了,恭敬地退下。当众人都纷纷准备着昭容要沐浴的东西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宫女瞧瞧地赶去了皇后所在的宫殿。
“什么?那贱蹄子竟然想献舞?!”赵秀雅一拍桌子,面目狰狞地绞住自己的丝帕,胸口剧烈地起伏。
赵秀雅吭骂道:“这只知道献媚的贱女人,只知道一天到晚想方设法地讨皇上的欢心,简直令人作呕!哼,如今连太后的马屁也想着拍了,真是太讨厌不过!”
阶下的小宫女伏在地上,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皇后娘娘不也是吗,分明就是妒妇一个,旁人得了宠便说旁人的不好,摆明了是嫉妒嘛。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皇后娘娘有多狠,宫中上下都是知道的,她还年轻,没想自寻死路。
赵秀雅骂了半天,顺过气来,眼角吊起来,凶巴巴地问道:“那这贱女人跳的如何?”
小宫女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若是说好,只怕被皇后责骂,被当做皇后娘娘的出气筒;若是说不好,不仅是不符合实际,而且到时候皇后也是要去太后寿诞的,看见了昭容的舞觉得她说的不对,回来更要寻她的麻烦。
赵秀雅见小宫女支支吾吾的,气得不轻,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掷,飞溅起来的碎渣划过宫女的脸颊,不过片刻,竟然就多了好几条血痕。
赵秀雅骂道:“你这小蹄子,竟然也学会和稀泥了?本宫在问你呢,你竟然敢不回答?胆子何时变得这般肥了,要不要本宫来给你松松筋骨?”
红秀身为皇后身边的红人,对赵秀雅的脾气摸得是一清二楚,此时便非常机灵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给了那小宫女一个巴掌,并且骂道:“皇后娘娘问话,你竟然敢不回?简直是嚣张跋扈目下无尘!不给你的教训尝尝,你就不知道今日究竟错在哪儿!”
说罢就是几个巴掌下去。
小宫女那想得到自己莫名就招来这一场无妄之灾?当时就哭得稀里哗啦,连忙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究竟该怎么说才好!”
赵秀雅挑挑眉:“哦?此话怎讲?”
小宫女见赵秀雅答话,松了口气,红秀此时也退到了后面,不再动手。于是小宫女连忙道:“娘娘,那昭贵妃虽然舞得有几分意思,但是显然舞步生涩,只怕是刚学的,因而不好评说好坏。”
赵秀雅脸上笼上一层阴翳,她缓缓摩挲着自己指间的指环:“有几分意思?只是初学便能够让人觉出几分感觉来了?这么说来,只要假以时日就能够跳得不错了?”
小宫女这一次不敢再迟疑,头一磕便道:“是的,娘娘。”
赵秀雅沉默着让小宫女退下,突然转过头来,对着红秀道:“来,本宫让你去做几件事。”
小宫女回到昭容宫中,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已经乱掉的仪容。若非皇后实在太过霸道,她断然不会给皇后做眼线。况且家中父母已经病重,她也不得不背叛昭贵妃了……
一个端着香汤的宫女看见了她,惊讶道:“咦?你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小宫女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掩饰道:“哦!那个……那个……。我方才去取花瓣的时候不下心摔了一跤,连花瓣都弄散了,还伤了自己所以才……”
那宫女摇摇头:“你啊你,总是这般粗心大意!你说你可怎么好?”
小宫女勉强笑笑,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去清理伤口了。
第二天,昭容照样开始练习天奴舞,谁知还不曾跳了几步,昭容就惊叫一声,歪倒在一旁,手捂着自己的脚,痛得倒抽冷气。
兰倾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道:“贵妃娘娘,你怎么了?”
昭容脸色发白,额间浮起了一层冷汗。她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轻声说:“脚……”
兰倾看了看她的鞋子,是很正常的软底丝履。兰倾脸色忽的一变,明白了昭容的意思,将鞋子取下来,就看见有一团血迹晕在了丝履之中,昭容的袜子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兰倾细细查看了一下这丝履,只见其中竟然镶了几根闪亮的银针!
这银针并不是明显地突出来,反倒是钝的,深深地藏在了丝履的鞋底里。若是一开始便是这般,昭容何以会一直都不曾发现,而是当开始跳舞了才被伤到?恐怕这银针还暗藏机关,只有当人反复按压之后才会弹出尖细的刺来,狠狠地伤了那人的脚。
这机关着实狠辣,这一下昭容只怕是连走路都不能走了,更别说是是跳舞了!
昭容一下子懵了,哭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在这里放了银针?”
兰倾的面色凝重起来。只怕是寻常妃嫔之间的互相倾轧,有人向旁人透露了昭容练习天奴舞的消息,招来嫉恨,所以才会想到这种阴毒的方法来害她。这么说来,这昭容的宫里,有旁人的眼线!
昭容并不笨,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哭道:“究竟是谁这么害我?兰儿,我该怎么办?只怕我是没办法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诞了!”
兰倾的脸色更差了。她需要昭容受到皇帝的宠爱,只有如此,东方恒才会时常到昭容宫中来,她也才能够获得更多报仇的机会!
虽然现在昭容还是受宠的,但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昭容能够让东方恒感兴趣一段时间,但是能一辈子都靠色相获宠吗?总有人比昭容貌美年轻,皇帝的心是那般难以捉摸,昭容不一定能够抓得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