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微亮,如萋已没了睡意,她蜷缩着身子乖顺地窝在司东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她的脑袋紧贴强壮的胸膛。昨晚缠绵火热画面如奔腾山河涌入她脑海,她的脸颊倏的似火般燃烧起来,一片飞霞。
她不知如何面对司东,他炽热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当她拒绝他那一刻,他眸子里燃起的两簇火苗仿佛瞬间被严寒冬日凛冽的凉水浇熄,冷得刺骨。
她惶恐,她踯躅不安。
纵然她(他)们的心早已融为一体,可当他冰凉修长的手指从她肌肤上滑过时,她忍不住战栗。脑海里竟浮现萧兰的面容。
她挽住司东的手,喜笑颜开,眉飞色舞,正是艳阳高照,金灿灿的光芒打在两人身上,只余迷离光影,他(她)们正往餐厅走去,狗杂抓拍地极好,她细腻的目光凝视着他俊雅的侧脸。
才子佳人,共进午餐。
这是她昨日中午在甜品店休憩时无意从娱乐杂志上看到的。
不信,心却凉了半边。
司东知道她鲜少接触这些,家中连电视也没有,电脑只用来工作,所以也没想到她竟看到他与她的亲密照。
如萋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他的心在你这儿,每当话语凝结在喉间,她都忍痛吞下去。
她强迫自己遗忘,不美好的,都不是真的,自欺欺人,大概如此。
微晨,薄雾弥漫,光线并不明亮,她努力挤出一个笑,抬头凝视司东。
这个男人,正睡得香甜,卸去白日的冷傲和疏然,像个孩子似的嘴角轻勾。
她轻轻在他脸颊留下一吻,像无数次那样。
那晚的火热缠绵以及司东最后的黯淡收场并没有在两人的相处中带来丝毫改变,仿佛那只是场梦,因欲望开始,由理智终结。
如萋和他,还是一样,上班分开,下班就腻在一起。
她上班积极努力,乐观开朗许多,他工作繁忙,尽力晚上空出时间陪如萋,往往陪如萋睡着了便起床继续忙碌。
如萋心疼他,不让他过度劳累,但他说,那样他工作起来更有动力。
他总这样,淡淡地吐出暖心话语,令人一陷再陷在他的温柔陷阱中。
晚春要结束了,初夏悄悄踏着时光老人马车缓缓而来,带着喜悦和热情。
她(他)如许多青年男女一样深陷在爱情魔力中,浓情蜜意是甜点,甜言蜜语是果汁,亲吻拥抱是蜜糖,牵手抚摸是冰淇淋。
商场奇才,青年才俊,年轻领导者,司东,淡漠疏然,冷静自持,不苟言笑,却对着一位女孩眼睛笑出了花。
清雅如兰的女子,沉郁冷淡,清明眸子里住了为如风般男子,她一笑嫣然,再笑倾城。
生活本是平淡如水的,她(他)的生活如水悠远,心情却在云上缥缈。
清远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两周,是的,差不多14天。
还记得,那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如记忆里许多美好日子的天气,在万般犹豫后,如萋轻轻打开电脑,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夕阳已西下,在乡下,牧羊人已归家,可这里,大大的房子唯听见电脑开机的声音,司东再一次失约了,尽管他多次保证今晚回来同她一起吃晚饭,可结果总是有事,忙,忙,忙。
精心做了一大桌子菜,最后看着它慢慢冷却倒掉。
他最近常常半夜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和烟气,如萋很不喜,不过她看出他心情不好,怕是工作上的事,就没罗嗦,给他调好洗澡水,找好衣服便上床睡觉。
他混混沌沌地洗漱,脑子逐渐清醒,他看见镜中的自己,颓靡疲惫,他没有忽略厨房垃圾桶里满满的菜,这是第几次了,他眸中一痛,捧起凉水狠狠击打在自己脸上。
跌跌撞撞出去,一上床就揽过如萋紧紧抱着一阵猛亲,嘴里一直嘟囔‘对不起’。如萋很温顺,没有迎合,亦没拒绝,隔日如萋问他,他要不敷衍了事,要不顾左右而言他,她只好作罢。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怕是不好的。
在键盘上打出‘司东’二字时,她咬了咬唇,窗外艳丽的晚霞透过薄纱映照在她苍白如雪的脸庞,悲戚中含着坚强。
混着迷离眩晕光线,一张又一张高清图片出现在她眼前,刺伤她的眼睑,黄昏下,他亲吻她额头,大街上,牵手,拥抱,并肩而行。
那么多无望孤独的岁月,如萋觉得她早明白心痛是什么感觉,在那漫长的日子里,她如腐朽的沉木被百虫噬咬,天空一点点失去色彩,呼吸渐渐消失,连泪也失去苦涩滋味,那是长痛。
此刻,她的喉咙仿佛被钳住,双目通红,不能呼吸,她的血液停止流动,心脏不再跳动。
她憋住眼泪。使劲憋住。
她手指颤抖地关了电脑。
她万般疲惫靠在椅后。
他从不陪他逛街,连电影也未看过,大多数在家吃饭,他说怕被拍,她信了,果真……
前几日,一个不期而遇的来电,让平寂六年的心湖再掀波涛,陈桦的一句话竟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冷汗冒出,鸡皮疙瘩长起。
“你又和司东在一起了。”多少年了,她的耳畔时不时响起陈桦怒斥她时的愤恨语气。
她平缓的语气,不是记忆中的居高临下或犀利刻薄,“司东这些年同我们疏远陌生,我也没资格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萧兰私自曝光照片后,司东就没再对她笑过一次,他的心里一直是你,你不要令他伤心,他这些年过得很辛苦,我打这个电话,不是原谅你对司柔的伤害,毕竟那不是一笑置之的事,只想我的儿子能过得开心些。”
如萋听着,伤着,痛着,僵硬地回话,“谢谢您,阿姨,请你相信,我对司东的爱不比你少。”
挂了电话,后背衣服湿了一大片,如萋颓然坐在地上。
原来,是她曝光我那些照片。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却选择留她在身边,放我在这儿苦等六年。
缓缓站起身,随手拿起水杯灌了一大杯凉水,身子软地很,不能径自打电话问清楚。
幕布已悬挂在天际,星辰今夜黯淡。
晚风轻拂,吹动帘子,清脆悦耳。时光转移,那年,也是天空布满繁星,凉凉清风吹起薄纱,她站在窗旁,看两人亲密相拥。
原来,从不曾改变。
一滴清泪倏的落下,来不及阻止,沾湿旧旧的日记本,一圈一圈的水晕,泛黄记忆碎片。
司东:
那日天际微亮,你单单看了一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便大发雷霆,凉薄之唇就突出伤心刺骨话语,我只以为你在乎我。
数万字相思相爱之语,在欲哭无泪,病入膏肓时忍着蚀骨之痛写下的,你可看了?
我天真的以为是我太柔弱,不然情缘怎会如此颠簸,可蓦然驻足,回头望去,茫茫来路,无边无垠,岂是我一人可决定去路方向。
我今年24,大好岁月已去,数年挣扎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今皆成幻影。
从不舍得伤害我的人,到头来伤我最深,我最爱的人,亦是待我最狠心的人。
满心疲惫,不知如何继续走下去。
忘了告诉你,我遇见我的亲身父母了,说来可笑,当年的遗弃不是家徒四壁,迫不得已,只是迷信算命先生的谬言,说我乃大凶之人,恰好弟弟患上大病,许多倒霉事发生,为了转运狠心将我送出去。
我未与他(她)们相认,只因对我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不能改变我的命运和去路。
那年桃红满天,我们尽情奔跑于桃林中,是何等欢乐,如今,我们怕再也回不去了,就让结局停在还不算残破狼藉的地方吧。
勿念,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