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如萋醒来时,已10点了,本请了假今天回乡下,可现在她没了回去的精力和心情。
脚肿了一晚上也不见消,一落地一用力就生生的疼。
如萋穿了一件长长的半身浅蓝色裙子,里面穿了打底丝袜,上身穿了件米白色衬衫,拿了包就出门了。
穿过阴暗潮湿的小巷,一地烟蒂。
在如萋印象中,每天早上天微微亮就有人来打扫这里,为何今日这么多烟头,从巷头到巷尾都是烟灰。
司东鲜少抽烟,因为她不喜,不知六年过去了,他的习惯改变了没。想到他,心又痛了。
吃力地挤进公交车里,艰难地找到一个小角落把自己缩进去,两只手紧紧握住扶杆避免摔倒,背对着来来往往拥挤吵杂的人群,竭力维护自己的一方狭小天地。
攒动的人头,微酸的汗味,顿顿错错的行驶,推攘拥挤,如萋每天都要经历,已经习惯了,懂得在狭窄的公交车里怎样避免被色狼、小偷盯上。
可车外,与公交车并驾齐驱的一辆高档奥迪车内,有人看到她缩紧身子,手脚蜷缩成一团,把包死死放在身前,整个人紧贴着窗户,身后男男女女推攘拥挤着她。
车内的男人瞬时红了眼眶。
如萋再一次走到了昨天下午遇见司东的地方,这里有个大大的圆台水池,如萋坐在水池旁,目光在行人中逡巡,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他一丁点儿走过的痕迹,证明昨日不是梦。
不是思念太深出现的幻想。
繁华的街市,她苦等一个梦。
从白日到黑夜,从温热到寒冷,从左右张望到埋头思索,只需一个下午。
她傻傻地等呀等,做着她最习以为常的事,没有方式,没有思路,没有理由,只能停留在原地。
司家已人去楼空,全家搬迁国外,林浔也早已断了联系,夏小风也减少了来往,她和他的所有关联全都被一刀剪断了。
晚上回到家,如萋随便下了点面条将就吃了,想上床睡觉,可一闭眼全是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他是不想理我了吗?愈想愈烦躁,愈难以入眠,掀开被子,怔怔地桌上昨晚买的东西,下床打开袋子,台灯发出点点黄晕灯光,在屋内摇曳着。
酒入肝肠,没有醇厚和浓香,只有烈,火般烧着胃,深处舌头轻轻****,一阵麻意窜上心头,她急忙吐了吐舌,可回味起来涩涩的,苦苦的,令人忍不住再次尝试。
一小口接着一小口,不知不觉一瓶啤酒就见底了。
脸也发热发烫,红了一大片,身子泛着热意,头也昏昏沉沉,如萋慢慢走到床边,这时候正适合睡觉,倒床就睡,一夜舒适。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都如期在那里等他,一次次失望而归。
她又恢复了四年前的状态,鲜少同人交流,活在自己的世界,等着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梦。
不再去上班,不再好好吃饭,不再自信积极,每夜用酒精麻痹自己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短短五天,她爱上了酒,让人醉晕晕的,尽情陷入自己的惆怅中,迷糊糊,思绪无限延伸,极大地放大了悲伤和痛苦,毫无顾忌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这位小姐,您确定要剪掉您的头发吗?您的头发又长又柔顺,剪了太可惜了。”理发师拿起剪刀,看到她如瀑般的长发飘扬在半空,觉得剪了有些可惜。
如萋望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庞,木然的眼神,黑眼圈,干燥的皮肤,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颓废且无神。
墨黑的长发更加凸显自己的虚弱,多日的醉酒没有让自己遗忘忧愁,反而添了份狼狈之态。
用手轻轻滑过头发,模拟他曾经的手势带来的触碰,他喜欢紧紧拥着她细闻她的发香,他的手缠绕着她的发丝,将它卷成一圈一圈的,在慢慢地在手掌中舒散开来,每当他从背后拥着他,他的下颌轻抵着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呼吸熨烫了她的发。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我看您肯定也留了7、8年,这头发对你意义非凡,何必这么冲动呢。”理发师好心劝到。
如萋摸着自己的发,既不舍,又想解脱,常言头发是女孩的心事,她也听过一句话‘带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长长的发锁住她长长的牵挂,她想挣脱,又犹豫不决,难以决定。
最终她还是散着一头黑发走出理发店。
阳光正好,她想走走。
漫步在梧桐大街下,她若有所思地走着,离上次遇见他已过了一周,他没有联系她,她对他的行迹一概不知,他又杳无音信了……
商场外面的大屏幕响起的声音突然引起了如萋的注意,“我这次回国就是打算在国内发展,不会再出国。”
沉稳磁性的嗓音在街中央响起,如萋低着头,细细琢磨那嗓音,不敢抬头,可只有一句话就响起女生的声音,“司东先生,您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突然出国,然后在国外建造了自己的事业王国再风光回国。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呢?”
“抱歉,私人原因,不便透露。”
如萋的手脚在隐隐颤抖,手指冷得僵硬,她小心翼翼地朝大屏幕望去,目光哀切、怯弱。
他身着正装,面色冷静,疏然地望着镜头。
他的身材更挺拔了,眉目更冷峻了,神态更自若自信了。
面对主持人的采访,他回答自如,可那份孤冷和漠然不是刻意为之,亦不是高傲使然,仿佛与生俱来,他待人不再温和,在礼貌的包裹下是疏离和冰冷,他的眼角不再有笑意溢出,闪烁在镜头前的是隐忍的悲伤。
一眼,一语,就可以看出他变了好多,不再熟识的他令她胆怯和害怕。
瞬间,眼泪夺眶而出,绝不是伤心,不是愁苦,是一种情绪的发泄,她控制不住。她的嘴角还含着笑呢,笑混着泪,涩涩的滋味。
她缓缓提着脚步向前走去,想看清楚他,即使隔着屏幕,她也想离他的面庞更近。
当沉重的脚艰难迈出,主持人接下来的问话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您如今事业有成,请问感情方面有什么进展?”
如萋心悬在半空。
他淡淡一笑,如冬日暖阳,朝主持人摆了摆手,视意就此打住。
主持人尴尬一笑,换了别的话题。
如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的那一笑,她竟不懂是什么含义。
正当她茫然无措时。林玥打来电话,让她快回公司,有事找她。
“林玥姐,什么事?”一进公司,孟瑶瑶他(她)们一直盯着她窃窃私语,她直觉有事发生。
林玥颇有深意地朝她看了一眼,开口道,“如萋,我就直说了,日本那边有个文学交流活动,亚洲有名的杂志社都会派作家前往参加,我们公司有幸得到一个参与的名额,想让你去参加,你觉得呢?”
如萋怔了怔,问道,“林玥姐,公司里我资历是最浅的,文章写的也一般,只能赚点稿子费,这次这么重要的活动,为什么派我去啊?我想还是换别人比较好吧。”
“这次活动要举办一年,他(她)们都有家庭在S市,不能一下离开这么久,你还年轻,多出去学习学习肯定没坏处,我想你去最好。”
一年,他回来了,我就要走了吗?
如萋犹豫道,“林玥姐,我……我不想走。”
终于等到他回来,她怎么能再一次离开他呢,即使在同一座城市,不见面,不说话,偶尔能从电视上看到他的身影,在大街上来个意外邂逅也是极好的。
“因为他回来了吗?”林玥问道。
如萋吃惊,“你……怎么知道?”
“你来看电脑,满篇都是昔日S市富二代司东美国白手起家成上亿总裁风光回国。”林玥语重心长说道,“媒体报道他上周就低调归国了,可这么久他没来找你,说明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如萋低下头,怯怯说,“我知道了,我一直都知道,可就是不愿去承认。”
林玥温柔安慰道,“傻丫头,苦了你,你就当是出国散散心吧,在国内对你或许不是件好事。”
如萋点点头,“林玥姐,我考虑考虑行吗?”
“好,不过这次事情比较急,两天给我答案好吗?活动下周就要举办了。”
如萋神色莫测,愣了半响,回应好。
出去后,果不其然,孟瑶瑶一众立马围过来,带着八卦和好奇的表情急急问道,“如萋,你真的要去日本吗?”孟瑶瑶一脸不舍。
如萋摇摇头,“我不知道,林玥姐给了我两天时间考虑考虑。”
旁边的罗浩然做了个聚拢的手势,小声道,“这个活动我知道,请的都是圈内有名有威望的作者编辑,在我们本市,除了最有权威的那两个大型杂志社,还没有一间小型杂志社接到过邀请呢,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呢?”说完,像如萋使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众人把目光转向如萋,一副逼供的姿态。
如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说毕,顿了顿,手慢慢握成拳头,微微摇了摇头。
两天,流沙般飞逝而过,席卷着所有潜伏在内心底的情绪来了又去,惶恐过又释然了,她依旧那样,踌躇不定,她本是浮草,哪能自己定夺来去呢,她在等,等一个希望,等一场终结。
48个小时,分分秒秒,秒针分针时针交替又重叠着滴答滴答,那个男人,在商场中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一言一行,掀起股市巨大风浪。可他的心是死寂的,冷清的,他在等,等一场暴雨,等一个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