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鹿禅师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直出了青方寺后,沿着林间小径,越过一片枯枝梅林,片刻之后,回到直通青方寺正门的上山大道上来。
只不过令身后之人奇怪的是,解鹿禅师并未召唤出浮空小舟,也未直下青方山,而是走走绕绕,沿着一条草木旺盛、人迹罕至多年的小径来到一处大岩石之上。青竹林立,有两丈之高,投下方圆丈余林荫。
此处地势颇高,一眼便看清了上山大道数里路段。青方寺不愧是穆阳城有名的佛家庙宇,此刻临近午时,上山的信徒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解鹿禅师静静地站立,也不言语。
米尘子道姑、三名女弟子与林钟心中疑惑,前两日来到青方山脉时,解鹿禅师也是领着他们来到这里,也如此这般默然站立。之后,解鹿禅师就带着她们去了青方寺,对青方寺僧众称故人拜访,并取出一封泛黄信封交予现青方寺的主持,之后便被青方寺当成了贵客。
“当年了严师父亲自带我来穆阳府郡,是百载之前。去了灵雨峰、下了灵雨湖底,之后师傅信步而行携我来此。记得当时,青方寺仍是一座小佛堂,游人信徒还未如此众多,此地的草木竹林也还未如此茂盛。”
了严师父自然是解鹿禅师的师尊,于二十多年前就圆寂了。
“那时我不过是刚踏入真人之境。”
米尘子道姑道了一声无量道尊后,说道:“师叔当年刚过而立之年,便踏入了真人之境,当时可谓轰动一时。算起来,在当时的修仙界中,除了无尘剑乌先生与慢道人最先踏入真人之境,后来的就是师叔了。”
“无尘剑乌启与慢道人两位仙资胜我百倍,而我不过年少时又过奇遇,方才赶上他二人的脚步。还有一人,其实先于他二人进入真人之境。”
米尘子道姑问道:“是哪位?难道师侄记错了?”
“当时四大仙门中,自然是无尘剑与慢道人最先踏入真人之境。但在另一边,现任截天教左护法的剑尸老魔叶柳是二十六岁便踏入真人之境。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在孤崂山那股熟悉的剑气是谁的了。”
“是那剑尸老魔叶柳的?”
“正是此人。”
解鹿禅师道:“剑尸老魔练剑的天资傲视天下,为人自傲孤僻。以人养剑,以人磨剑,以剑哺人。或养着行尸,尸内藏剑,练剑之法极其残酷。”
停顿了一下,解鹿禅师身子微微晃动,望了一眼米尘子道姑,问道:“米尘子师侄,那穆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情况?”
“实在可惜。”
米尘子道姑稽首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师侄为何如此感叹?”
“可惜了紫阳峰,也可惜了穆三小姐。她那身子原本是正宗的修行道体,身怀天灵根,吸纳天地灵气可以说与生俱来。紫峰师兄收她作真传弟子,也是极好;并且,我观之丹田内,似乎有那紫阳峰塔雏形的样子,小小年纪,修行不过一年时间,竟然修行到了紫阳峰塔的真意。可说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却不想,数年前这穆三小姐似乎走火入魔,生了一场大病。听林钟师侄所言,四年前,不知何种缘由。醉紫师兄竟带着穆三小姐等弟子离去,去往那北部大雪山蛮荒之地,除了穆三小姐能回来,其他人竟然全部失踪了。以醉紫师兄的本事,自然天下大可去得。宗内的醉紫师兄的命灯还燃着,想来还是活得好好的不曾遭遇毒手,却不知身在何处。更匪夷所思的是,穆三小姐竟然丧失了部分记忆,修行那年的记忆竟然全部遗失。实在奇怪!”
说着说着,米尘子道姑又暗暗摇头。
解鹿禅师道:“原来如此,你说穆三小姐竟已修行出紫阳峰塔真意,却为何可惜?”
“经我探查,穆三小姐丹田内的紫峰塔雏形已然崩碎,竟裂成了数万碎片,已变作了杂质。且不说阻碍丹田内灵气的运行,修行之时先是除去杂质,就要耗费多年的功夫;并且,我以小般若灵诀探入穆三姑娘的识海,却惊人地发现穆三小姐神魂缺失。”
“哦......”
“啊!”
脸上还沉稳之极的解鹿禅师此刻竟变了颜色,眉头紧皱了起来。
而年轻的柳浮萍则惊讶地不禁发出了声音。
“穆三小姐三魂七魄貌合神离,竟已移位,并且还少了一魂,乃是胎光。”米尘子道姑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紫阳仙功原本修炼大成,便能补漏魂魄;却不想穆三小姐还未修炼小成,便失了一魂。怪不得紫阳峰塔真意雏形破碎!唉,这碎裂紫阳峰塔真意雏形还未提炼除杂,现已在丹田内破碎成万千,贻害修行了。失了一魂,三魂七魄已是貌合神离;紫阳仙功走火入魔,伤了识海;况论丹田内破碎雏形真意万千,修行万难矣!即便是百年难见万中无一的天灵根,也是废了!可惜了穆三小姐,可惜了紫阳峰,怪不得米尘子师侄如此的感叹。”解鹿禅师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是如此”米尘子道姑脸上一片感叹之色,“不过,奇怪的是,这穆三小姐虽然丹田几近废掉,但却还能修炼出气感,已是练气一层。”
“哦,这穆三小姐不是已经失去了记忆了吗?怎么还能修炼到练气一层!?”柳浮萍闻言,忍不住插言说道。
这时候,林钟突然跪拜在地,磕头便道:“向师叔祖与米尘子师叔请罪,这宗内练气之法是弟子私自交予穆三小姐的,请师叔祖责罚!”
解鹿禅师等另外五人面面相觑。
柳浮萍望了解鹿禅师与自己的师傅米尘子道姑一眼,目光转了转,轻声道:“穆三小姐是醉紫师叔的真传弟子,只是她并不知而已。林师弟传授练气之法给穆三小姐,应当不算外传功法之罪吧.”
米尘子道姑看了柳浮萍一眼,便对着解鹿禅师道:“醉紫师叔并未宣言穆三小姐被开除师门,自然也算云天宗的弟子。只不过是将修行法门遗忘,林师侄将功法借于穆三小姐观看,也并未逾越门规。”
解鹿禅师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林钟,听米尘子师侄与你师姐之言,你并未冒犯门规,何罪之有。”
林钟一听,心下感念,忙一边磕头一边回道:“谢师叔祖,谢师叔,谢师姐。”
米尘子道姑看了林钟一眼,道:“林钟,你起来吧。”
“是。”林钟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柳浮萍又道:“解鹿师叔祖,王爷等人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解鹿禅师微微摇了摇头,道:“正如贫僧离开时所言,这群人中并无不妥之处。那慕容牧新王爷身具地灵根一品,聪慧过人,思维敏捷,慧通真人看上他作弟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恩,传闻是在慕容国的北疆战场上,慕容牧新王爷碰到慧通真人,真人有问,你嗜杀当为何?慕容牧新回答,嗜杀便是嗜杀,哪有缘由。真人又问,我佛慈悲,众生有命皆平等,你杀他人不怕业火缠身。慕容回答,如我佛慈悲,茫茫众生何苦又业火缠身?!”柳浮萍一时兴起,不禁说了当年慧通真人与慕容牧新的问题。
“呵呵,慧通修行地藏法门,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度尽众生之说。见慕容牧新身怀灵根,本性不恶,又有慧根,自然想收他为徒。”解鹿禅师轻声回道。
“那么慕容世子与王府那一班侍卫呢?”
“这本是不传之秘,我告知你们,还望你等保密。这慕容国乃是以仙立国,慕容先祖中曾有一名大能,名为慕容痕,仕我云天宗历任宗主之一,本是数家法门的天才,精通占卜、医术、法阵甚至魔功。曾修行一门毒功,名万法毒经。并不传于宗内,而是相隔三代便有其中一名后人领悟毒功,不知以何种密法,竟是以梦传道。我观慕容寒萧便是此三代的唯一传人,体内骨髓竟深藏无数剧毒,相生相克,竟活了下来。身为毒经传人,对毒物有天生敏感。”
“原来如此——”柳浮萍不禁问道,“那么有可能灵雨湖的涨潮是否与慕容寒萧有关。”
“这,贫僧不知,但思前想后,应该不是。其实数百年前,慕容族中也有一名毒经传人来到灵雨湖,但并未有此异象。”
“哦,那就奇怪了。”
解鹿禅师轻轻摇了摇头,道:“贫僧也是毫无头绪呀。”
“剩下的侍卫中呢?”米尘子道姑询问。
“毫无问题。”
“那师叔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回宗门,不日将进行与地府宗、万流宗、问北宗的比试。先回去看看,这灵雨湖之事后面再说。现在,还不成什么大问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