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月光皎洁,射入窗中。一位佳人立于窗前的烛火旁,一手摇着锦扇,一手捧着一本书,将书中的一句念了出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长歌,又看书呢。”话音未落,一个男子踏着夜色走了过来。
“哥哥。”长歌放下书,走到慕长风面前。
“长歌,侯爷找你,已在屋内等候。”
“好,我们走。”长歌话音倏变,整理了下头发便随他去了。
虽是盛夏,但依旧夜凉如水,月光下,只有小巧的蝉儿在叫着。
进了长歌的屋中,南宫志果真在此等候。
“侯爷,我先下去了。”长风知趣退下,轻合上门。
这南宫志见四周无人,站起来做了一偮,“公主。”
“不必多礼,侯爷,您先坐。”“好。”镇宁侯坐定,道:“凌王过两个月便要举行选妃大典,近几日凌王寿宴要召官家小姐入宫。按照惯例,公主您也得去。”
“侯爷,这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我也从韶山回来有一年多了,这事我自有打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长歌站了起来,温婉得笑了笑,绝色倾城。
没错,长歌就是当年的倾落公主叶芷。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礼部尚书慕长风的妹妹,慕长歌。
夜凉如水,长歌回到房间,却从梳妆盒里取出一块斐色玉佩细细端详。那日,乾露殿里的血腥的一幕再次涌上脑海。轻闭眼,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正好滴到了玉佩上。带着温热,再一次,激起了她心中复仇的怒火。
凌卓,当年若不是你,梁国又怎会灭?
长夜漫漫,皓月当空,凌国皇宫,一位白衣少年于乾隆殿门外。
月色弥漫,少年又举起了他手中的酒,又喝了一口。一。
“殿下你别喝了。”小远子急忙说。
“小远子把酒给我。”“世子殿下您别喝了,否则皇上看了会生气的。”
“父王?他又怎会生气?”凌卓仔细咀嚼的这句话。
带着酒意,踉跄着跑回寝殿。
夏夜流萤,促织婉转地叫着。他躺在床上,口齿含糊的说了声:“芷儿·······”
几日后,凌王寿宴。
长歌和几位一同被选上的官家小姐都收了圣旨,凌王寿宴,邀各位一同庆祝。
慕府,长歌房内。
墙角的茉莉送来阵阵芳香,镜前的人儿在精心打扮。
“小姐,您打扮的真漂亮。”竹叶在一旁递上一只金钗。
长歌没理她,插好金钗,整理了一下衣着,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是。”
坐上马车,长歌轻颔首,望向窗外,心情却难以平静。
今日,今日她要去见他最想见也是他最不想见的人。两者相冲,长歌两手使劲儿绞着手绢,竟攥出了汗。
“小姐,到了。“竹叶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她深舒一口气,下车。
浅紫色的江南料子搭配上曼妙的身姿,迎面走来一位清秀女子。
长歌向她行了个礼,她也回了一个。同是秀女,倒也是该这样的。
“敢问妹妹身上的粉色料子是从哪里买的,怎得如此清新的香气?”
听了这话,长歌抬起头来,她似乎真的比自己年长一些。
“不过是一件千里锦罢了,还怕姐姐听了笑话。府上的织女手拙,比不上姐姐身上的素锦。”长歌浅浅的笑笑,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千里锦?”要知道,这千里锦买乃为当年西域进贡梁国的,梁国灭后,这种锦便罕见了。“敢问令尊是······”
“家兄慕长风。”
“哦······”女子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慕长风慕尚书为镇宁侯一个最风光的门客,再朝上倒也颇有好口碑。他被镇宁侯收为义子,他的妹妹也被收为义女。
“妹妹可是木二小姐慕长歌?”慕家二小姐有笙城一才女之名,她倒也有所听闻。“正是。”
“我叫苏锦月,有幸与妹妹相识。”“姐姐见笑了。”
“到了,就是这里了。”前面领路的嬷嬷行了个礼,退下。
前方,乃为祥福殿。
祥福殿,梁王曾多次在此设过宴,唯她六岁那年她的生日,记忆犹新。
那时,在场之人皆为王权富贵,送上的贺礼更是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
唯独他,一个刚来梁国不久的质子,手持长萧,一身素衣,为她送上了一曲[离歌],却一下子打动了她的心。
自那之后,她的心便被这个比她年长两岁的凌卓给勾了去。
那箫声,轻而不是节奏,美而超凡脱俗,由内至外带着一股淡淡的愁绪,不舍。
所谓离歌,离别时的歌。
他曾说过,芷若流水,伴君长歌;愿携卿手,白首不离。
”长歌?”
一声轻唤将她从回忆中带了出来。
“长歌,我们快进去吧。”“嗯。”
“小姐这是您的位置。”竹叶指着一处靠王座较近的位置说。
“月姐姐,走,我们过去。”
二人入席。
二十八位官家小姐均已到齐,当真都是绝色。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华服的男子便走了过来,想来便是皇上了。他身后有一位着同色衣服的女子,应是皇后。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众官家小姐平身。”“谢皇上。”
长歌随众人坐下,而双眼却是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人儿。
“启禀皇上,臣女寻得一件宝物,有宁神安意之效,特前来送给陛下。”一位女子走到殿中央,命人呈上一件东西。
“拿来给朕瞧瞧。”“是。”
原来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凌王笑道:“语嫣郡主有心了。”随即赏与她些许黄金。
这语嫣郡主,便为当朝丞相陈圣的女儿,陈妙娴,深得皇上宠爱,坐的也是离圣上最近的地方。
接下来就该其他秀女送上自己的贺礼了。
带其他人奉完后,只剩下长歌一个人了。
长歌在凌王面前行了个礼,之后冷冷的望向自己的杀父仇人,:“皇上臣女慕长歌有一曲子想献给陛下,不知可否······?。
“允了。”随即命人抬来一把瑶琴。
调好弦,拨动了一下琴弦,开始弹奏。
琴声似流水般淌了出来,沁人心脾,似真似幻,给人一种清雅悠远的感受。
长歌拨动琴弦的手突然加快,又想起当年与凌卓萧瑟合鸣的日子,不由得心头一苦,琴声也骤然变调,如此怅婉忧愁。
忽觉得背后立了一人,长歌没有去看,坚持把一首曲子弹完。
“臣女献丑了。”一起身,忽看见身后的人竟是······
长歌慌忙退下,少年依旧一身白衣胜雪,脸上却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
所谓人生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凌王看见他,微皱了皱眉。
“儿臣参见父王。”“平身。”
凌卓坐下,看向那个女子。这女子眉眼之处与叶芷甚为相似,只是长开了些,五官精致,但透出些淡淡的愁绪,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
“敢问慕小姐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皇后说。
“回皇后娘娘,臣女刚才弹的是[离歌]。”
皇后听罢,与凌王而了耳语了几句。而长歌又将眼光放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长眉入鬓,眉宇间泛着冷肃,却仍显得眉目如画,难以逼视。
这人,便是当年的凌卓吗?
一股肃杀的冷寂直冲心头,当年凌军血染皇宫的情景又现于脑海之中。台上的凌王依旧安平若素,自己却欲罢不能。
宴毕,众人告辞后,皆退下。
长歌刚走出大殿,忽听身后一人喊:“小姐,你的琴。”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一转身,一张的俊逸非凡的脸便映入眼帘。
“多谢世子。”长歌行了个礼,让竹叶把琴收下,离去。而凌卓仍征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笑道:“或许,真的是我认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