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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心愿寺老妪诚相托

如此多的人,不知道是觊觎那名琴春雷,还是觊觎师家对堰国古琴界的影响,又或者,是觊觎那传说中的古谱?师琴涯不禁失笑。

想起来京城之前,祖父说起的话。弥岚古谱,千百年来,多少人梦寐以求,却虚幻不知是否存在的典籍。多少人苦苦追求,耗尽一生,却仍然没有瞥见一丝的痕迹,久而久之,就在人们以为弥岚古谱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时,弥岚古谱却又惊艳的出现在世间。平地波澜,一时间,多少人的眼睛,像恶狼般的开始寻觅。

而蜀州师家,正是这时候,被人盯上的。

可怜师家,惹来多少是非。

师琴涯想着,嘴角泛出一个笑意,手轻轻一挥,窗外的竟凭空出现了几个衬着夜色的字——亡灵曲!

京城本就是精英云集之地,师琴涯虽然身居雷府,却也应酬了不少真正的名人大家。参加了几场还算是高雅的琴会,认识了些真正有才学的人,谈论些琴音佛理,倒也令人愉悦。

老夫人这日要去京城外的寺庙祈福,邀了师琴涯一道前去。去了路上,师琴涯才知,这次张氏和佟氏韦氏他们居然没有一起前来,反而是二叔家的二夫人杨氏跟着侍奉。杨氏今年不过四十开外,平时极其稳重少言的。因为膝下无子女,因此整个人都显得非常谦虚,人也好相处,雷府众人对这位二夫人也是相当敬重的。至少老夫人对她,是十分看重的。

上了马车,师琴涯乖巧的坐在角落,微挑起窗帘,探视着街道的热闹。毕竟是京城,人物皆是一番新气。

“这京城与蜀州想必风俗民情大不相同,琴涯有空可多去街上走走。”老夫人见师琴涯一脸好奇,说道。

师琴涯转身,冲老夫人道:“老夫人说的是,倒是我大惊小怪,见识浅薄了。”

众人说笑着,便上了山,入了寺庙。

这寺庙的名字很奇怪,叫“心愿寺”。据说是很久以前,一位将军远征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一个心愿,所以在这里建了一座“心愿寺”,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心愿能够实现。后来,到寺里上香许愿的人越来越多,寺庙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也就把心愿寺的名字给流传了下来。

人说。菩萨低眉,所以慈悲众生,金刚怒目,所以威慑六道。

老夫人虔诚的冲每一尊佛像叩首行礼。丫头佩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老夫人毕竟是年纪大了,没多一会儿,便大汗淋漓,浑身无力。

云静主持和老夫人是老相识了,因此连忙安排了厢房,让老夫人休息。老夫人也不推辞,领着师琴涯便走进了寺庙的后院。心愿寺的梅花开的极好,红艳艳的压着墙脚,映着墙头上白茫茫的雪,显得格外娇艳。

老夫人很是欢喜的欣赏了一会儿雪景,忽然又叹息了一声。

“佩儿丫头,引老身去看看无缘吧。”老夫人说道,眼神里闪烁出一丝丝心疼。

佩儿点了点头,扶着老夫人朝寺庙最西边的角落去了。师琴涯没法,只能和绿苑一起跟着去。

“无缘,是我的女儿。”老夫人忽然冒出了一句,转过头看着师琴涯,露出不忍神色,“我可怜的女儿。”

师琴涯眼底的老夫人,是慈祥的,睿智的,甚至是凌厉的,却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么不忍的神色。师琴涯有些诧异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却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人生一世,因缘际遇。怨不得命,恨不得天。”老夫人忽然捏住了师琴涯的手,很用力的捏着。“佩儿,你和绿苑留在外面。”说完,便拉着师琴涯,走进了院落。

空空的院落,没有一棵梅树,和整个心愿寺处处梅花不同,这里只有白色的雪,萧条又寂寞。

走到屋前,只见屋里,只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女修士跪坐在佛前,敲着木鱼,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旁边的女尼见到两人,只静默的行了礼,并不多言。

“无缘从小就不能说话,是一个安静又乖巧的孩子。”老夫人喃喃地说。“因为不能说话,她总是被其他的兄弟姐妹嘲笑,甚至连下人都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可我这孩儿,太善良了,太乖巧了。其实,她并不是天生的哑巴,当初我生她便是早产,是那姨娘在我的汤里下了药。可惜,没要了我的命,却要了我女儿的声音。”老夫人哽咽的说。

师琴涯忙扶着老夫人,轻拍她的胸口,用手绢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只是看向那无缘的眼神,多了些什么。

“无缘自幼就不善争执,即使嫁了人,也受尽了欺负。”老夫人捏着师琴涯的手,看着师琴涯道。“我这女儿玉容,一辈子,受尽了苦,她的苦,没有能够知道,没人能够知道。”

“至少,还有你这个娘知道啊。”师琴涯感怀道,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虽然您只说了几句话,可我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千千万万,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既如此,那你随我来。”老夫人眼光深沉的看着师琴涯。

师琴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母亲的提议。

两人跟着旁边那服侍的女尼绕到了屋后的厢房,一走进厢房,就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药味,强烈的刺鼻。

老夫人拍了拍师琴涯的手臂,安抚她。

“这是我那可怜孙儿的房间。”

师琴涯一愣,“您的外孙?”

老夫人点点头。一脸怜爱的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弦。

走进一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年,十分的消瘦,脸色几近透明。似乎正陷入深度的睡眠。眼睛用力的挤压在了一起,似乎有些难受。

老夫人心疼的看着那少年,看着看着,就落下了两滴斗大的泪水。“我可怜的儿啊。”说着,整个身体就颤抖了起来。

“老夫人,请珍重。”

“我这个孙儿……我这个可怜的孙儿。”老夫人泪落如线,怎么也控制不住。“想来我那女儿积善一生,怎会让他的儿子受如此折磨。”

老夫人哭了一阵,忽然拉住师琴涯的手,道:“琴涯,老婆子求你一件事……嫁给我这可怜的孙儿吧。”

师琴涯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老夫人,您别开玩笑……”师琴涯有些木然的笑了笑,显得特别的尴尬。

“老身并没有开玩笑。”老夫人敛了眼泪,道:“我这孙儿虽然疾病缠身,却也是世家子弟,其祖上也是累世公卿之门,忠信刚毅之家。今年刚满二十,与姑娘却是相配的年纪。因身子弱,我那孙儿虽不习武艺,却也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可这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琴涯不敢多言。”师琴涯此刻只能找出这个蹩脚的理由来拒绝,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老夫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

“既如此,我立刻修书一封送往你府上。”老夫人道,“琴涯的意思,是你不会拒绝了是吧?”

“老夫人,琴涯冒昧问一句,为什么老夫人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琴涯是一个好人啊。”老夫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师琴涯,“琴涯是一个从容通达的姑娘,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姑娘,这样的你,才能不带一丝一毫的目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愤恨嫁给他,才能让他过上正常有温暖的生活。”

师琴涯茫然的摇摇头,“我不明白。”

老夫人道:“你可知我那孙儿的祖父,便是那位极人臣的镇国将军。”

师琴涯一愣,既如此,那想着嫁给他的人必定是不少的。

“像那样的世家,那样的背景,我这孙儿本该众星捧月,万众瞩目。只可惜,他自幼丧父,母亲羸弱,被家里的妯娌欺负,只能到了这心愿寺来修行。因为身体不好,他是从来药不离口。可是琴涯,我却告诉你,我这孙儿的父亲,并不是嫡长子,并不能继承家业,我这孙儿身体孱弱,也不能列土封疆,像祖辈一样征战沙场。他只能和你做一对平凡的父亲,弹琴赏月,可以享尽人间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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