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表妹,我听娘亲说,你作为夜家的星见,可是要尽早离开家,在外凭一己之力谋生的呢!”一位表姐神色担忧,但眼神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九表妹连我们家的星见都能选上,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对吧?”另一位表姐用胳膊撞了方才说话的那位表姐一下,添油加醋的说。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没有理会她们,因为不屑——如果她们乐意说,就让她们说去吧,左右不过说一说,又不会掉块肉。
可是总是有人得寸进尺。
“看,已经天明了,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吧?”一位表姐故意大声的说,还装模作样的往外走。
我放下茶杯,冷眼看着她。方才母亲的意思无非就是现在是紧急情况,谁都不能出去,必须安安分分的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这个表姐是不是真的脑子秀逗了。
果然,她走到门边上停了下来,回头瞪着我,似乎是在气愤我没有按照她的剧本出言阻止。
我淡淡一笑——如果我连你们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的话,枉我两世为人。
她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幸她的好姐妹及时帮她解了围,“哎呀,不能出去,今天晚上可是紧急情况,指不定发生什么大事呢,要是你这样出去,导致被姨母责罚,岂不是得不偿失?”
给了她一个充分的台阶下,她的脸色稍霁,讪讪的退了回来。
就在这时,方才那位帮她的姐妹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我,“九表妹,姨母命你在此保护我们,你自然也有监督的责任,怎么能不拦着她呢?”
“她不是还没出去呢嘛,等她迈开最后一步再阻止也不迟啊。”
“哦?这句话可真有意思,你的意思是说,等她迈开最后一步,你能在抬脚落脚间,把她带回来?”
我抬眼看她,并不说话。
“姐妹们,你们看,九表妹说她可以呢,九表妹是什么时候有这等出神入化的功夫的,不如给我们露一手啊!大家说好不好?”
“好!”整齐的起哄声,就像是约好的。
我心里终于腾起了一股怒火——一再的退让,只换来了不自知者的得寸进尺。真是好笑,说让我表演我就表演吗?语气如此轻浮,把我当什么?戏子吗?
“哼!”我冷笑了一声,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前,把门关上了。
然后我阴笑着,一步一步逼近了凑在一起的那群出言不逊的家伙,“露一手?好啊,这可是你们叫我露一手的,记住了,我不崇尚暴力!”
说完,我施展轻功,如同一阵风般冲向她们。
不管怎么说,轻功都是我最拿手的,也许她们之间有些人比我的武功还高,但什么东西都修炼,精力就会分散,比不上我这种专精轻功的人。
我来到第一个人面前,抽出了她的腰带,把她的左手绑起来,然后又绑住了第二个人的一只手,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直到除了夜灵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有一只手绑在了那条腰带上,然后,我站定身子,背对着她们,拍了拍手上的灰。
转过身,看着她们或不敢置信或恼羞成怒的表情,淡淡一笑,“献丑了各位。”
此时她们被绑在一起,互相之间不能隔得太远,因为即使一条腰带再长它也只是一条腰带,她们被绑在一条腰带上,只好离得很近。
她们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挣不开,因为我打的是死结。
冷冷笑了一声,我转身坐回椅子上,正想端起桌上的茶喝一口降降火,却发现茶盏没了,回头一看,原来在洛封手上端着。
“为什么喝我的茶?”我看着他,因为火气未降,于是语气有点重,咳,好吧,我承认我在迁怒,“你自己没有茶吗?”
他抬起眼来,很无辜道,“你看,我的茶已经喝完了,没有了。”
“喝完了不会叫侍女再给你倒一杯吗?长这么大了连基本能力都没有吗?亏你活了这么久,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就算你自己不会泡茶不会倒茶,但叫人帮你你总会吧,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你别告诉我你不会,不然我要怀疑你智力,今后也不要和我说话,演戏就算已经穿帮了也要有敬业精神,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素养。哦,对了,你目前种族未知,但是!不是人了不起啊?啊?”一口气把心里的火发泄出来,感觉好多了,却发现周围气氛有些诡异。
洛封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分明还包有一丝促狭,“不是人?如果我不是人,会在你身边坐着么?会和你共用一个茶盏么?这种话用来骂人虽然爽快,但却损人不利己,如果不是用来骂人,就不要拉低自己的智力。”
我竖起眉毛,却无从反驳,因为我知道,自己为了图一时之快,爆出了怎样的一个惊天秘密,如果有人相信了,还传出去了,后果是我难以预料的。
今晚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我必须要快些冷静下来,于是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运转起星力,冰凉的星力使我的情绪很快恢复如常。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平常了,那些冥顽不化的姐妹们平日里互相算计,现在也不愿意互相帮助,都想用自己的内力震断腰带,但那可是上好的云罗锦,怎么可能轻易就能弄断呢?而夜灵依然在静静的喝自己的茶,洛封依然在耍赖以求和我共用一个茶杯,我依然对他很无奈。
终于,母亲和各位姨娘回来了。当所有人都进来后,夜娘关上了大门。
母亲看见扭成一团的夜家新一辈,顿时诧异道:“怎么回事?”
先前被我羞辱一番的那位顿时大声哭诉:“姨母,您看看,倾城表妹不让我们出去就不让我们出去嘛,好好说我们也会听的,毕竟她是我们的星见。可是,倾城表妹她却不直言,拐弯抹角的。不仅如此,我们想要见识见识倾城表妹身为星见后的能力,观摩观摩,说不定也能有所成长,可是,”她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她却把我们都绑了起来。”
接着,她又好像很深明大义似的,“不过,倾城表妹年纪小,又年纪轻轻成为了星见,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位,难免会心高气傲一些,我们也理解,也许,她也只是想和我们闹着玩,但是,这闹着玩也要有一个限度啊,到现在还没有解开,这······”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解开?”母亲打断她。
“我······”她顿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觉得,既然倾城表妹是在跟我们闹着玩,总会给我们解开的,如果我们擅自解开,就是拂了她的面子,毕竟是一家人,总归是不好。”
“那么,现在我给你做主,你们可以自己解开了。”母亲立刻道。
“这······”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我笑了,走上前去,见好就收,把她们一一解开,但是我不能任由她安我罪名,“姐妹们,我可是按照你们所说的那样,见好就收了,既然你们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自然也不会再为难我这个妹妹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被星神选中的星见,人灵心灵、心身通透。”
言下之意就是,星见绝不会屑于耍这些把戏,而夜家的各位姨娘们最是清楚这一点,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这下所有姐妹们的表情都很好玩,想说又说不出,生怕越描越坐实了她们曾干坏事的罪名。然而事实是,不论她们有没有越描越黑,这个罪名都已经坐实了,只不过······我看向母亲表情凝重的面庞,看来,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有些棘手,以至于母亲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这场闹剧了。
“母亲,到底是什么事?”夜灵缓缓站起身来道。
母亲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许久才道:“今天一大早我们得到消息,风帝国的天下,易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面色均是一变,我皱了皱眉——江山易主,意思是,当今风帝国的皇帝,已经换了一个人么?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原来的那个皇帝,不是挺好的么?无病无痛的,定然不会突然故去,那么······看来,这件事,有些棘手啊。
其她姐妹们的神色也很是凝重,她们都很清楚,就算她们在自家里再怎样闹,那都是夜家的家事,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们必须要正经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保夜家不会遭受损伤。
“怎么会这样?陛下,不,先帝可是风神选中的继承人,身负风属性灵根,名正言顺,怎么会无缘无故······”
“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夜灵径自打断表姐的话语,“不仅不是无缘无故,恐怕这其中的缘由深了去了。”
“没错”,母亲深吸了口气,“不仅如此,你们知道,先帝是如何失了帝位的吗?昨夜燃放完焰火之后,皇后裴氏的本家突然上奏折议论先帝种种失德,然后裴后突然放弃后位,并且扬言要扶先帝的三哥襄王殿下坐上帝位,紧接着,襄王举兵逼宫,先帝最后竟是被襄王殿下用扫帚打出宫门的。”
“什么?”表姐表妹们齐齐惊呼出声,“难道先帝还打不过那个襄王吗?”
“不,”母亲缓缓摇头,“虽然先帝当时身上只着一件常服,但他的手上还握着神剑‘无痕’,哪怕是只靠‘无痕’的力量,也不应该让那襄王成功,只是,先帝自始至终都没有还手,没有拔剑,只是一味躲闪,以至于节节败退,最终给那襄王得逞了。”
“我猜,不仅如此,那襄王还要大放阙词,说什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有本事你自己来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之类的话吧?”我冷笑了一声,开口道。
母亲和众位姨娘惊讶的眼神扫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是了,倾城是星见,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母亲低下头,喃喃自语。
“才不是呢!”我踏前一步,“与其说是那襄王逼宫,倒不如说是那被赶下台的皇帝自己把皇位拱手相让。我猜,襄王一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吧?哼,这样一个懦弱的皇帝,确实是需要好好的练练,依我看哪,那襄王根本就不是在夺位,而是有意锻炼一下自己这个弟弟罢了。要是他要夺位的话,在先帝即位之前就可以成为皇储,根本就不会让他这个弟弟做上皇位。”
“倾城!”我正不屑,母亲却厉喝出声,我吓了一跳,茫然的抬头看向她。“倾城,这种大不敬的话以后别再说了,祸从口出啊。”
我愣住,是了,即使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几年,我还是没有习惯,以前那种民主平等思想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我很难适应这种封建社会,祸从口出,是啊,祸从口出啊。
“母亲息怒,倾城知错了。”我低下头,诚恳的认错。
“唉,”母亲叹了口气,仿佛瞬间沧桑了很多。
“倾城,既然你是我们夜家的星见,那你能否为我们预知一下夜家未来的运势?”三姨娘突然出声。
“不可,”许久未出声的洛封却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她,“星见的力量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眼见着三姨娘就要发怒,洛封又淡淡道:“况且也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她们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微微一笑,“是这样的。依我看来,襄王的目的并不在皇位,倾城方才虽然言辞偏激了一些,但估计是没有说错的。那襄王根本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弟弟,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同样的,只有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夺回的江山,自己才能将它牢牢把握。不得不说,襄王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定不会还手,一定不会阻止他,他甚至知道,自己的弟弟心里想的一定是‘如果哥哥能统治好这片江山,自己就是拱手相让又如何呢’,所以,不出预料的话,接下来,襄王一定会夜夜笙歌,作出一副昏君的模样,以刺激先帝亲手将江山再夺回来。
既然自己本来就没有要做皇帝的意思,那么,自然不会插手朝政,所以,他是不会动夜家的,最多就是派人盯着我们,免得我们做出什么对先帝不利的事来。”
其实我还有很多没说,比如,那襄王对自己的弟弟是怎样爱得深沉,这是一场怎样旷古的断袖之情;再比如,裴皇后是怎样爱着襄王,而襄王又是怎样利用她;更比如,明日裴家一定会被满门抄斩,因为裴后对先帝不忠,裴家甚至想取而代之,这样的狼子野心,襄王怎么会任由他们活着呢?裴家家主贵为宰相,乃是辅佐了三代帝王的肱骨之臣,更是帮助他上位的大功臣,这样一个大家族,却被他刚刚登基就满门抄斩,不论谁看来,都是他昏庸的表现吧。而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岂不是一箭双雕?
我正暗自偷笑,却感觉到一道目光清清凉凉的停驻在我身上,我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回头,果然是洛封。
这边我和洛封大眼瞪小眼,那边母亲却已经和众位姨娘商议开了,“如此,我们只需要做好戒备便好,如果表现的太过了,反而会引起怀疑,这样对我们更不利。等春节一过,你们便回去继续自己先前没干完的事,不要有任何的异样——只不过,这样的风口浪尖,恐怕这两个月,红楼的生意都不会太好啊。”
“母亲不必担心,过了这两个月,在当今陛下的带头下,红楼的生意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然后就是新一轮的血洗,襄王绝不会把色令智昏之人留在自己弟弟身边。
母亲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二次叹气了,经历如此大的变动,她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憔悴。
我不忍心看下去,上前搀住她,“母亲,这里有二姐呢,您先回去休息吧。”一边说着,左手在她身后轻轻一抚,一股星力流入她的身体。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探究,最终还是没有逼出那股星力,而是任由它在她身体里顺着经脉运转。
我一路搀着她回到主屋,等她睡下才退出去。
其实,那股星力是用来帮助母亲睡眠的,母亲最近忧心的事情太多,有些烦躁,定是睡不好的,那股星力可以帮她去去燥火。
“唉,”我叹了口气,叹完之后才猛然发觉,连自己都好像老了很多,准确地说,这十多年,我以为我已经像一个小孩子,却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大人,无论怎样伪装,都还是会在不经意之间展露出成熟的一面。
看来,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暴露,还是要尽快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