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落月猛地站起,说道:“我不会嫁给他的。爹爹,你别再考验他了,他不会娶我的。”
屠悲凉叹口长气,没再说话,四人相继默然,直到东方升起一线被火红包裹的鱼肚白。温听寒伸个懒腰,哈欠连篇,说道:“娶不娶的,现今可说不准呢。没准儿无明大哥还不喜欢你了,他移情别恋,与我深居浅出,嘻嘻,大不了我二人隐居山洞,成了野人啦。”
卿落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陈风这才欣慰,说道:“我们还是赶路罢。”次晨山林间鸟语虫鸣,四处莳着许多野菊花,温听寒摘下插在发簪附近,奔近陈风,道:“怎么样?”
陈风道:“还不错,只是你应该戴在左面,右面显得头大,像一只大公鸡。”
卿落月嘿嘿笑道:“怎么女子可成了大公鸡,只有男孩子才会被形容是大公鸡的。”又想了想,说道:“谁会被比喻成大公鸡?我只记得那个方臂师兄坏得很,是一只很可恶的大公鸡。我还记得在青明教中,他整日就知道欺负落然师姊,然后我去告状,他就咕咕咕,咕咕咕的教训我一顿,有时候他发脾气,一只手能将我整个人提起来,吓得我便不敢了。”
温听寒哈哈大笑,说道:“我幼时与无明哥哥在院落玩耍,他经常捉来蟋蟀、麻雀给我养着。有一日,我在瓦罐里发现二十几只蟋蟀全都不见了,我便问他蟋蟀是不是被他放走啦?他说没有,告诉我是麻雀吃掉了蟋蟀。我便说这怎么可能,二十几只蟋蟀怎么也比一只麻雀要大,他却是这样告诉我,他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麻雀是分着吃的。”
陈风抿嘴笑道:“想不到幼年之事,你到今日还全记得。其实那些蟋蟀是我放走的。”
卿落月“啊”了一声,问道:“不是分着被麻雀吃掉了?怎么又是你放走的。”
温听寒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怕那些蟋蟀被麻雀给吃掉,所以才将蟋蟀放走了。”
听到这里,屠悲凉也不由嫣然一笑,说道:“你们年纪还小,长大后便不会回味这些了。”
温听寒撅嘴道:“那可未必。谁会像你啦,把我抓来,又扔进牢房里,叫我与你成亲?”
屠悲凉笑道:“那是骗你的。”随即看着三人的脸色,又说道:“我去恒山,是另有事的。”
四人歇息片刻,屠悲凉采来几株野花,并未见到果实,将野花碾碎,顺入口中,只觉香甜滑美。卿落月运起内力,渐渐心胸通顺了许多,不断调匀周身真气,涌动于心口,胸口,鼻口,眼部,腹部之间,游走不定,这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已是守得云开。
陈风经过调试,身体却是愈来愈差,一动肝火,便七窍流血,尤其双目,愈来愈红。他试着运结身中真气,却总是不见好转,几番动气,竟是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黑血。
卿落月吓得脸颊苍白,双掌推出,抵在陈风胸部。屠悲凉双掌抵在陈风背部,两股内力不均的真气流动在陈风体内,直至耳部,双手,胸口,心口,面门五处,皆是毒发之处。
过了两日,陈风流出鲜红的血液,三人才放下了心。卿落月不敢疏忽,手携温听寒,一路上互相照顾,又过几日,四人来到一农户家中,歇息半月,陈风气息已顺畅通气。
想这一遭劫难,卿落月如今回忆,仍是后怕,倘若那四骨毒蝠没被赶走,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连其他三人也是难渡此劫,回味过后,仍是千疮百孔,不免多加一分小心。
别离农户后,四人奔向神女山脉,与农户买了一匹驴子,几斤干粮,匆匆上路。适才一场大风刮过,山石之间,野草滋生,蛮野无边,踏在石上,只感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行到山腰,忽地刮起狂风,四人不知如何躲避,卿落月执起拐杖,想华无道也没索要,拐杖便收在自己手中,一时将拐杖与长剑一并插进松软泥土之下,却万万抵不过千层飓风。风,吹过长草,一带之下,将长草拔起,却是不能连根。山野间偶尔传来几声兽吼,也是叫嚷几句,便无声无息,众人脸颊刮得生疼,似是风刀子般火辣辣的疼痛。
四人躲在树后,风便从后方刮来。四人躲在山石之中,却感觉风像是长了腿有了精神般的戏谑众人,时时换着方位,挪动着身形脚步,寒风一荡,戳进骨骼之中,险恶异常。
卿落月只觉周身骨骼都被寒风打的凛凛发憷,动也不敢动上一下,只得缩起身子,不时看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暗念,“菩萨保佑我们,菩萨保佑我们,千万要让我们活下去。”
周遭风声似是狼嗷,似是鬼叫,又转换格调,成了虎啸。一声更比一声,一个风刀子掀翻一块山石,滚落进山林间,听见“咔嚓”一声断裂,两根几丈高的树木被从中拦腰折断。山石依旧不饶人的向下滚落,声声入耳,虎啸园林,直到听见噗通一声,方才止歇。
半山腰正是风季,一到这个时节,便会四面八方的寒风聚集起来商量怎样制造一场灾难。卿落月抱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忽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自己,回头一看,却是无人。
卿落月去看陈风,他紧紧簇拥着温听寒与屠悲凉二人,正经受前所未有的寒流。她一念之间,便被一个风刀子戳进心里,将头低低埋下,小手已是冻得哆哆嗦嗦,似乎随时都能被折断,脸颊很快受不住强悍的寒风,一个踉跄,跌倒进碎石之中,昏厥不起。
“起来吧,看看你周围的人。你所深爱的一切,全都是子虚乌有,一切空谈。血,强烈的鲜血,我要……血,去找人,找到他们。”卿落月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见狂风未歇,自是心痛不已,看向三人,感到奇怪,见三人却是簇拥着自己,不由背脊发凉。
卿落月见腹部,确是有一双手,回头却是陈风,他冻得脸色异常,将头靠近自己肩部,凝视着苍穹万丈,天地辽阔之间,一只大雁争鸣飞过,在此时节,怎会飞过大雁?
她一惊即醒,瞧着四周,仍是一片狂风,卷杂着大朵铅灰色的乌云,快速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