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离。
芝夫人像是要抓住他,然每次他轻飘飘地一个转身,便避开了扑过来的芝夫人,动作高雅地原地旋转,弯下腰做出复杂手势。
这一切都在小女孩的视野里,一次一次有如走马灯般重演。
不知道他们这样舞蹈了多久,嬉戏了多久。
小女孩就静静地坐在巨幅画像前,手腕被绑在椅子扶手上,披着柔软黑发。她的身后,便是先祖妖娆绝美的身姿,在黯淡变幻的灯光下,先祖孔雀蓝旗袍上以高超技术织入的金线似也若隐若现。
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闪烁的浅色瞳孔。
窥伺着这一场闹剧。
终于,芝夫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剑,一把普通的利剑。她挽了一个剑花,将剑递给男子。男子接过剑来,伴剑起舞。剑在他手中,惊鸿游龙般灵动飘逸,猛虎猎豹般凶狠有力。剑者何心,剑即何样。他心有猛虎,且不打算束缚。
一霎剑身上光芒流转,恍似时光倒流。
男子脱身离开芝夫人的舞圈,向女孩走来。
他的脚步沉稳,不慌不忙,然每走出一步,便好似化作一柄重锤朝着女孩的心脏施以重重一击。
女孩慌乱起来,挣扎着想要逃离,然而手腕被捆在椅子扶手上,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即使男子眼上蒙着绫罗,女孩子仍感觉得到男子的眼睛透过绫罗落在她身上,盯住她的眼睛。他应该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黑,而纯粹。
那是至为纯粹,亦至为堕丨落的黑。
是简单白布通过千百种颜料反复渲染淬炼出的,尊贵无匹的黑。
啊啊,这个人的到来,都是蛮不讲理的——在他面前,他便是唯一的“理”。
随着男子的走近,他手上的剑也在发生着变化。从原本平淡无奇的冷银色,渐渐地缠绕上了一层淡淡的碧绿色,最后,剑身上长出了一棵通体碧绿色、散发着温润光辉的纤细树苗。男子也改为双手捧起剑身,就像端着一座精致盆景一般,将剑和树端到了女孩面前。
淡淡的青光照在女孩脸上,衬得她肌肤失血般的惨白。
男子握住剑柄,高高举起剑,朝着女孩天灵盖劈下!
啪啦——树苗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剑,穿透了女孩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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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像个小孩子啊。
一室黑暗中,唐晓翼睁开了眼,轻轻地翻过一个身去看身边的女孩。
即使是在睡梦中,女孩也蹙着眉头,手紧紧地抓着唐晓翼的衣服,好像生怕他突然走开似的。但唐晓翼知道,她不是怕他离开,她只是不能接受再一次的「失去」。不管是「失去」什么,只要是「失去」,她都怯于面对。
小姑娘。
唐晓翼叹了口气,伸出手抚摸着女孩纤细柔软的黑色发丝,缠绕在指尖,化作千百种柔情在心头缠绵不绝。
宋朴。
唐晓翼想着这个名字。
宝盖头底下一个木,木字旁带一个占卜的卜。
简单,又不简单的名字。像个男孩子的名字。
它的持有者却是这么一个纤弱敏感的女孩子。她招人怜爱,却也不懂得招人怜爱。
如果没有“小女”血统,她也许会平平凡凡的终了此生。偏偏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