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指腹抚过我的面容,带来某些暧昧不清、胆战心惊的古怪情绪,微弱浅淡,近似于不存在。然我感觉得到,它就在这个房间的空气里慢慢地流淌着,一点一点靠拢过来,将我困在中心,我左突右撞也找不到一个出口。死路。
宋朴,你完了。
我绝望地在心中的法庭上对自己宣判死刑。
你在向着不可逆反的深渊快速坠落——找不到回家的路,也绝对没有回家的路。
你早就已经离着心目中的“家”——越来越远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在乎唐晓翼。
我不愿意去回想,但是此时此刻,我的任务仿佛只剩下一个:回想。除了回想,我的大脑不允许我做其他的事情。
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吧,在飞往浮空城的飞机上,第一次见到唐晓翼。
苍白的病弱少年,勾唇微笑时表情当中满溢的邪气。那时的唐晓翼就已经是个祸国殃民的苗子了,不过十四岁,平常人都还未张开,他却已有了自己的风格,独树一帜,剑走偏锋。
那样独特的唐晓翼,怎么能不引人注目。
我不是例外。
他是世界中心,那枚最璀璨,也最脆弱的,可与太阳争辉的灿烂宝石。
可是我绝对不可以丢掉一些重要的东西。
唐晓翼曾经试图杀了我,将我的身体交给另一个女人——即使,那是基于爱情,抑或仇恨。
不论动机如何,他都是要杀我的。
再怎样美化,也无法毫无芥蒂的否认。
一直以来,我所在乎的唐晓翼,都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他只是把我当成那个人的载体而已啊。
我只是个载体啊,只是个容器啊。
是个不需要感情和能力的傀儡啊。
九岁以后,所有人都这么看我——
——你看,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继承了宋家最为神圣的“小女”血统喔。
——哇哇,怎么可能,是假的吧。
——祠堂,长剑,碧树,千真万确。她就是“小女”。
哎呀呀,太可惜了,芝夫人和熏夫人那样的条件,都没能继承,偏偏是她宋朴,捡了天大的便宜,继承到了。
真是浪费了“小女”这个高贵的血统啊。
不如,干脆将这个“宋朴”从这个“小女”的身体里赶出去……换别人吧?
……
……
可以尝试哦。
您真是个天才啊,唐先生。
——很突然的,我想起了一些破碎的片段。
于是啊,祠堂里点起了高高的白色蜡烛,装饰在冷银精雕的华丽烛台当中。芝夫人盛装出席,雪白发丝整齐拢起,戴一顶沉重的金冠,簪花且簪花,载歌载舞。挥舞洒金大扇,赤红披帛飘摇若蛟龙,灯火幽微当中,芝夫人优雅侧脸勾勒出一条诡异轮廓,弯弯绕绕竟散发出恍若残月的淡淡光辉。
黑暗处有人站起身来,一身漆黑长袍,袍角上以红色丝线与金色丝线交错织造出桑梓图案。那人走到光下,一条三指宽的朱红绫罗覆住他的双眸,平举手臂时宽大袖子滑落,露出洁白瘦削的漂亮手腕。他缓缓起舞,与芝夫人周旋,一人伸出手另一人即退后,时而贴近时而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