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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长生知何吾不求

真皇令出,举世共尊。世人皆开始研习道术,炼制仙丹,期待有朝一日能够觐见林逍,从而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短短一年时间,林逍不知自己服下了多少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他来者不拒,药到即吞,长生尚未求得,身体已被摧垮,容颜更是苍老的不成样子。

在林逍身上,无情的时光流逝得格外迅速,他凝视着铜镜中日益老迈的自己,摩挲着斑白的两鬓,眉心与腮边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怎么都抚不平。

一年有如二十载,林逍仿佛看到一只苍白的大手,带着一条漆黑的锁链,拽着自己,拖进死亡的轮回里,他尖叫着,嘶吼着:“我绝不会死,我要永生!”

这一日,真皇林逍下令:“倾全国之力,前往海外仙山,求得真正的长生不老药!”

天下哗然,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说真皇陛下得了失心疯,但依旧无人敢违抗他的旨意,二百艘大船携带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踏上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的征程。

于是,林逍开始漫长的等待。

林逍老得越来越快,牙齿很快就脱落光了,整个人皱成一团,好似将死的老猿,但他的目光深邃,深邃之中满是坚定和倔强,一如年少。

寻访仙山的队伍,一去不复返,失去了音讯。

三年之后,林逍拖着沉重的步伐,在一大堆宫女侍卫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坐到龙椅上,他浑身都开始散发出腐朽的死意,前不久才裁量制作的龙袍像是窗帘般披在他的身上,显得宽大无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山呼海颂,呼声都将大殿震得嗡嗡作响,林逍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中,台阶下的众人,仿佛是木偶,**控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动作。

“呵,我也是木偶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相同的场景。”他自嘲一笑。

“陛下,仙丹求到了!”就在这时,一名使者欢呼着跑进大殿,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一路跑到林逍身前。

林逍的双眸蓦然大亮,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站起身来,激动地问道:“仙丹呢,在哪里?”

“在这里!”那使者一探手,却哪有什么仙丹,分明就是一柄碧绿的毒匕首。

匕首直直地插进林逍的心窝,齐柄而入,却是诡异的连半滴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林逍没有死,他仰起头,长长一叹。真皇,大殿,文武百官,甚至这所谓江山,都如支离破碎的镜面般四裂开来,他又回到了无边的黑暗里,带着长生的梦。

黑暗之中,林逍看到一张没有五官的巨大面孔,冷漠而缥缈的声音回荡在他的心间:“镇压五百载岁月,得长生,你可愿意?”

“我愿意!”

林逍立即点头,紧接着,便看到虚空中出现一只如天幕般的手掌,从天而降,覆盖下来,手掌幻化成一座连绵的山脉,重重压落,“轰”地一声,将林逍压在最底下。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林逍沉沦于黑暗,被压在大山下,一动不能动。看不到春去秋来,日升月坠,听不得草长莺飞,瓢泼大雨里梧桐叶落,日子单调而乏味。

但他依旧孜孜不倦地做着一件事,他不眠不休地细数着流逝的时间,仿佛自亘古开始,他就一直这么数着,要持续无尽的岁月。

岁月匆匆走过,林逍在心中牢记时光,他的眼眸仍有些深邃,只是其中的坚定与倔强,已经变了味,不复当年模样。

直到某一天,林逍的嘴唇忽然蠕动起来,像个孩童般,大哭大笑道:“一百载了!”

他充满希望,在一步步通往长生。

百年岁月,凡人一生,有多少酸甜苦辣,恩怨情仇,在流逝的时光下,不得不埋入黄土。对于林逍而言,时光却更像是数字。

他继续数着,一点一滴,一寸一缕……

两百载的时候,林逍不再欣喜若狂,而是平淡的对待,他偶尔也会茫然,他如机械般做着一件相同的事情,太久太久,不论是身体,抑或是心灵,都开始麻木。

三百载之时,林逍彻底麻木,他不再细数时光,不做任何事,他忘却了自己,忘却了一切,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一句话:“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

带着复杂的疑虑,林逍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没有虚幻的梦境,只有无边的黑暗,侵蚀身心。这一睡,就又是百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最后一百年,林逍苏醒之后,却不再考虑长生,而是反反复复思索一个简单的问题:“我是谁?”

他回忆自己这一生,年少时与父亲在山野相依为命,青年时一身武功冠绝江湖,人至中年已功成名就,扫荡天下,知天命后更是皇袍加身,真命天子。

这是传奇的一生,更是巅峰的一生,有无数的人不敢臆想,难以仰望,而他做到了。

“我想创出一条,巅峰之道!”回忆起自己刚出桃林的铿锵话语,林逍问自己,“可做到了?”

三千大道,芸芸众生,诸方世界,古往今来,何人巅峰?

殊不知,人世之外,依然是人世,巅峰之后,还有巅峰!

“逍儿,你的道,找到了吗?”林逍瞳孔中出现那一句由漫天桃花组合成的话语,他的耳畔萦绕着林远川的话语,他回首往生,双眸越来越明亮。

“我的道,无关巅峰,无关长生,就是超越自我!”林逍大吼,禁锢着他的山岭竟然嗡嗡作响,他猛地站了起来,“我竟然在这里,浪费了四百载光阴,可笑,真是可笑啊!”

林逍仰天轰拳,如天幕般的山岭竟然崩断,他仰天长啸,全身都燃烧起来了,光焰无尽。

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突然出现,冷漠而缥缈的声音再度传来,问道:“还有最后一载就可得长生,你真地要放弃吗?”

“苟且求得虚假的长生,不若逍遥红尘过百年!我不求长生,只修自我!”

林逍一声大吼,震天动地,无尽的黑暗终于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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