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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葫泥酒

大世界有三千,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发生的事,如满天繁星,难以估量。林远川和林逍父子俩的死,就如无尽碧波中的小水滴,激不起丁点波澜。

时间照常流逝,日落月升,皎洁的明月洒下明亮的光,落在高耸入云的困龙山上,落在河畔的桃林之外。

茂盛的桃花不复,光秃秃的桃树下,有一柄断剑,两具尸体泛着青绿色的光泽,皆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或许再过不久,这两具尸体就会被路过的野兽吃得一干二净,也可能在风吹日晒中,逐渐风化,化作尘埃,融入大地。

尘归尘,土归土,这便是万物无法选择的最终归宿。

“哇哇哇。”几只食尸秃鹫闻到腐烂的味道,飞了过来,它们显然是饿极了,争先恐后地扑向两具尸体。

其中体型最大的秃鹫,冲在最前面,它飞得极快,怪叫着落下来,迫不及待地要啄食两具尸体上的血肉。

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早已断绝生机的林逍的尸体竟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紧接着爆发出无量彩光,结成绳状的长须冲天而起。体型最大的秃鹫首当其冲,直接被巨大的能量波震成虚无,另外几只秃鹫也不能幸免,尽数被抹杀。

无尽彩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长须飘落下来,围绕着林逍的尸体滴溜溜旋转着。

“呼呼!”轻响声中,长须断裂开来,与林逍冰冷的血肉,合而为一!

林逍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浑浑噩噩。不知飘荡了多久,黑暗中突然升起一道光,于是他朝着光的方向奔跑,他进入了光里面。

他见到了两尊比困龙山还要高大万倍的神坻。

左边的神坻,身穿长袍,器宇轩昂,周遭萦绕着混沌气,双目浩瀚如星河,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的笑容,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右边的神坻,穿着要随意的多,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龙鳞,他生有凤翼、虎爪、猿尾、麒麟足,额头上还有两只巨大的牛角,锋利的獠牙寒光闪闪。这尊狰狞的神坻气息很霸烈,举手投足间,便在搅乱天地。

“啊!”林逍忽地发出一声尖叫,因为他发现眼前两尊神坻的容貌,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正当林逍想要仔细观察时,他重新陷入黑暗中,不过这一次,并非是永恒的黑暗,而是他醒转过来了。

林逍缓缓睁开眼,柔和的月光都让他觉得分外刺目,他猛地跳起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身畔都是粉色的花瓣粉末,隐约间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桃树都静穆地矗立着,桃林里的小屋却是倒塌了,似是随着主人的逝去,而一同归去。

“我还活着?”林逍不敢置信,他分明记得自己死去了,在与老者最后的碰撞中,在一指之下陨落。

林逍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发现被他贴身放好的长须不翼而飞。这一刻,他凭空生出些许明悟来:“是长须救了我,令我重生?”

短短一天时间内,林逍由生入死,再从死转生,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又亲眼见证一幕又一幕的光怪陆离,他的心思已经彻底得乱了。

此刻重生的他,心乱如麻,不愿再考虑太多。身侧的断剑静静地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光泽,林远川的尸体,就如这柄剑一般。

林逍默默地走过去,拔出林远川心口的剑尖,伤口上,竟是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明月当空,林中的花香终于逐渐散去,或许再也闻不到了。

林逍面无表情地背起林远川,他低着头,走着走得很慢,走得没有半点声响,却能够分明地感受到那压抑到极致的悲伤。

夜风呼啸,卷起点点晶莹,是刚凝成的露水,还是滚滚而下的泪?

小屋也已经成了废墟,林逍将林远川放在废墟前,他蓦然发现林远川的神态变得安详,嘴角还存着快意的笑,他虽然死了,却仿佛依旧活着……

“父亲……”林逍轻轻呼唤,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在小屋废墟旁,林逍挖了一个坑,将林远川,连带着那柄断剑,葬入其中。他没有立墓碑,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座无名的小坟。

林逍跪坐在坟前,手中有一个青皮葫芦,这是他在废墟里找到的,葫芦已经裂开了,其中装着浓烈的酒,混杂着浑浊的泥土。以往,林远川总会时不时喝上一口,只是如今,他再也喝不到了。

将酒水顺着裂缝,倒在地面上,酒气扑鼻而来。林逍忽然仰起头,拎起青皮葫芦,浑浊的酒水浇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吞咽。

这是林逍第一次喝酒。

青葫泥酒!

刚入口时有些微苦,随后喉咙处便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紧接着全身都升腾起一片热意,自下而上,直冲头顶,仿佛要将满腔的深沉痛楚,也散发出去一样。

林逍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双眼变得明亮起来。

男儿好酒,借酒浇愁。

“父亲,十六年前,你带我隐匿于此,从此再也未出去过。我知道你心中藏着许多事,虽然你从不肯告诉我,但我心中无怨。当年往事,昨日浩劫,身世谜团,长须秘密,这一桩桩,这一件件,我都会查个一清二楚!”

“此仇不共戴天,我在此立誓,誓要找到仇家,待到报仇之日,必当血河滔天!”

夜深了,万物寂籁,连风都不再游荡,也许沉在云端,也许栖在枝头。

这一夜,林逍混着泥,喝光了所有的酒,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再也抑制不住伤痛,整个人颤抖着,趴在地上大哭。

借酒浇愁,愁上心头……

他真得醉了,蜷缩在草地里,模糊了黑夜与星空。

恍惚之间,林逍发现自己脑海中出现两本石刻的古书。

其中一本,弥漫着青色的光,恢弘大气,像是巍峨天道,不容悖驳,却又充满缥缈仙意,让人心中升出无限向往。

另一本,则完全被血光包裹,象征着无边杀戮和血腥,仿佛其中蕴生着修罗域场,有冲破九天的咆哮,有不死不休的杀伐。

《太上逍遥录初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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