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Jackson在洛杉矶去世的时候,尹迟正在那片土地上方的云霄间。
坐飞机的过程对他而言是种折磨,或者因为天生抗拒人与人之间被迫缩窄的空间感。机舱中,每个人都肃然地盯着手中的电脑屏幕,没有人注意到他,一个不会用电脑工作的杀手。
这样很好。
他戴上座椅提供的耳机设备,调了几个频道,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听新歌,Michael Jackson的音乐如他的舞步,跳跃着入耳。
恍如隔世。
仿佛自己仍在越南,从湄南河畔的小村落,初次到达西贡这个城市,所有见闻都是第一次:红砖教堂,剧院,咖啡馆,挂着法语牌子的商铺,院子里传来网球击打的啪啪声,倚在西方男人身旁的当地女子。
从街道两旁商铺中传出的音乐,也是他从来没听过的。他转过脸,窥到一户商铺的电视上,一个男人跳着奇怪的舞步。那音乐仿佛不似人间的东西。他想了想,忽然想起这个男人的名字,叫Michael Jackson。
母亲有个不那么讨厌的熟客,对他很友好,会礼貌而客气地问他一些问题,在哪里念书,喜欢吃什么,等等。有天下雨,那客人走不了,便留在那里,给他放音乐。他告诉尹迟,唱歌的男人叫Michael Jackson。
因为从小帮着母亲接待客人,讨好他们,他的语言天赋极好。此时他站在西贡的街头,看完了整支MV,也听明白了里面的歌词。然而记住的,只有那一句——
It doesn’t matter if you’re black or white
机舱内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他醒转过来,耳边恰好是那句It doesn’t matter if you’re black or white.一时间有点恍然,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穿越湄公河的拥挤渡轮上。他摘下耳机,身旁的男士结束了手中的活儿,趁机搭讪,问他到米兰是否为了看秋冬时装发布会。他微笑着摇头。
总遇到这些白种人,以为自己与他们是同类。在哪个北美或者欧洲城市或者乡村出生,享受政府的福利,为上学恋爱工作而雀跃或烦恼。而那些跟自己本是同类的黄种人,或远远地披着西方人皮相的自己,或争先用各种口音的英语向自己兜售手中的小商品。
Heal The World
Make It A Better Place
For You And For Me
And The Entire Human Race
耳边Michael Jackson那首Heal the World,让他想起金木崎曾经教过他的一个中文词,世界大同。
距离飞机到达米兰,还有35分钟。距离他步出机场,听到Michael Jackson离世的消息,还有45分钟。数小时之前,他曾经跟那条生命,在同一片天空下。
四十五分钟后,他站在米兰街头,心想:Beatles里的约翰·列侬也好,猫王也好,迈克尔·杰克逊也好,如此盛名耀世,又如此孤独。
他戴上墨镜,离开出境大厅,开始下一个任务。
(写这篇文前,刚好看到电视台一个节目,采访在香港的外籍公民。这里的外籍公民,并非西方人,而是巴基斯坦菲律宾等国,谈到种族歧视问题,谈到融入当地社会的困难。而在此之前,同一个电视台的音乐节目,众歌手才以翻唱的方式,向MJ致敬,特别提到了他的Heal the World和Black or White里的大同思想。
MJ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才华洋溢,古怪,为世所误解,自信与自卑,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是个极为矛盾的人。我的缪斯,又大多是这样的人,他们交错纠结的特性,变成我笔下高处不胜寒的穆懿,自信又自卑的尹迟,清醒地与世界保持一定距离的陆离,我行我素的穆川,沉湎自我妄想的金木崎。
谢谢他们,丰富了这个原本无色无味的世界,也希望人与人之间多点互相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