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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

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有很多沉溺于情情爱爱的朋友,与恋人的相处,患得患失。得之欣喜若狂,失之萎靡不振。其实如果与“吃饱肚子”这件事比起来,都是芝麻大点事情。当穷得都揭不开锅的时候,试问谁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这一回承接上回的故事,贾宝玉在秦可卿卧房做春梦,醒来后,与袭人发生了性关系。一个无忧无虑,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当然不会为了生活操心,也不必被生存逼得不得安生。所以,他的世界,尽是风花雪月。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就只能活在这等人家的少年世界里面。

一小一老,一富一贫。当青春期的贾宝玉不谙世事,就是一个小屁孩为“性”而伤神的时候,暮年的刘姥姥却为了生计而发愁。刘姥姥虽然比较贫穷,但是这位女性,却像是一颗永远也踩不倒的野草,显露出顽强的生命力。

我女儿最近看《西游记》的动画片,她问我,为什么《西游记》里面,很少有“好的女神仙”?当然,我不能告诉她,人性是复杂的,不能以简单的好坏来区分,因为小孩听不懂。但是,我更无从回答她的问题,“好的”“女”神仙,在《西游记》里面,确实不多见。

不管《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封神榜》等等小说,确实缺乏对女性正面的描写,连五岁小孩都能看出来。但是《红楼梦》确不同,这部书是对各个阶层的女性,全方位的进行描写,呈现出女性在那个时代里面生存的状态。而且,男性在书里面,与女性相比,很多时候,都显得窝窝囊囊,不管是王熙凤的丈夫贾琏,还是这一回,刘姥姥的女婿狗儿。

且说这狗儿一家,祖上是与王熙凤的王家认过亲戚。但是家业萧条,早就没有来往。所谓门当户对,穷人和富人,那是绝对做不了朋友的。我们后面还可以读到,贾宝玉想给贾蔷交朋友,结果不了了之。并不是因为贾宝玉看不上贾蔷,而是因为,贾蔷这个贾府寒门的亲戚,很多东西没见过,没吃过,没玩过,他与其富贵中的贾宝玉,肯定就没共同语言。没有共同语言,那如何做朋友。

继续说这破落的狗儿一家。这狗儿也是从小被惯坏了的,估计靠祖上的一些积蓄过日子。如今坐吃山空,也就知道整天在家里吃闷酒,拿老婆出气。反正就是一无是处,好吃懒做。应了一句话,凡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刘姥姥为了生存,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于是,拉下脸面,带着孙子“板儿”,朝荣国府去求王熙凤接济。

通过板儿,其实可以看出刘姥姥的心理反应。板儿在这里,充当了刘姥姥缓和紧张情绪的安抚剂。我们看,当到了荣国府大门,刘姥姥自行惭愧,不敢靠近大门。这时候,他开始教板儿几句话。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如何教他说几句话?这其实就是刘姥姥自己教自己说话。后面打板儿,推板儿磕头,其实都是刘姥姥自己紧张的外在反应罢了。

接下来的描写,刘姥姥这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她的动作,就像马戏团小丑一样滑稽。她是“溜”到角门前,然后“蹭”上去,问这些看门的佣人。我们看到,刘姥姥在这里,动作都是“溜”“蹭”,那是官宦人家富贵逼人,对平民百姓形成的一种无形的威严。当然,这一回,没有介绍刘姥姥的年龄,但是在后面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以后,她与贾母的对话,年龄信息就出来了。

刘姥姥想找贾府的周瑞,通过他引荐一下王熙凤。就问看门的,周瑞在不在。估计平时来求贾府接济的穷亲戚穷朋友不少,这些看门的下人,也都见惯不惯,没把这乡下老太婆放到眼里,所以,就让她在一旁瞎等。刘姥姥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当她被这些看门的人打发开,有个老头看不惯,便给她说,周瑞不在,但是周瑞的老婆在家。于是啊,刘姥姥便找到了周瑞家的。

刘姥姥是个完全没读过书的人,但是很圆滑。闲谈中,说明是专门来看周家的,顺便再问问王熙凤的好。这么说,是为了让周瑞的老婆感觉位置比较高。当然,这管家的老婆,也不是吃素的,当然明白的刘姥姥的来意。

狗儿的父亲,以前是有恩于周家的。所以,周瑞的老婆,理应还一份情,而且,也要显摆一下,自己在贾府还是有些地位的。于是,就做主,把刘姥姥带去见贾府当家的王熙凤。

通过周瑞老婆的讲话,继续铺垫王熙凤在下人心中的定位,为王熙凤再次出场做准备。第一次是在林黛玉进贾府,“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展示出王熙凤哪种大咧咧豪气的性格。这一回,通过下人,展示出王熙凤精明苛刻。

王熙凤作为管理贾府的后勤处长,当然是很忙的,她只有吃饭的时间是比较空闲。所以,刘姥姥只有把握这个空隙,去见王熙凤。

王熙凤的首席丫头“平儿”,做主让刘姥姥先等着。刘姥姥差点错认平儿为姑奶奶,可见贾府的丫头,打扮也是超过通常富足人家的小姐。等王熙凤的间隙,刘姥姥走到东边屋里,王熙凤女儿“巧姐”的住所。我们知道,贾府破落后,巧姐被刘姥姥一家救下。

刘姥姥被周围环境晃得眼花缭乱。接着写到大钟敲响,这大钟敲了八九下。注意一下,曹雪芹确实完全不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来进行描写,这钟敲了八九下,我们就知道,这是早上的时间。刘姥姥也不知这是何物。一个农村大妈,哪里会见过西洋钟。这些器物,漂洋过海从西方运过来,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别说用不起,见都没见过。

看来是百年前的富贵之家,也是赶时髦的,并不是家里面到处都摆着金啊,玉啊之类的器物。王熙凤的住宅,里面堆了很多东西,估计刘姥姥统统没见过,因为无法知道这些摆设都是啥,所以,用眼花缭乱形容刘姥姥的视觉,不一定是说王熙凤家里就是金玉满堂的摆着。在这里,我们也看出贫富差距极大。

也别笑刘姥姥,估计放在今天,如果有幸去参观极品富贵家族的住所,我一样比刘姥姥好不到哪去。所以,后来就延伸出一句俗语“刘姥姥进大观园”。

接下来王熙凤要见刘姥姥了。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王熙凤深知贾母疼惜外孙女,所以在贾母面前,极尽全力哄得贾母开心。面对乡下来的刘姥姥,论辈分,其实还在王熙凤之上。这时候,凤姐言语上,还是很有礼数,可以却不动身体,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刘姥姥一眼。反而是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给凤姐拜了又拜。

王熙凤当然也明白来意,就是穷亲戚上门要钱。不管多有钱的人家,如果这户接济一回,那户接济一回,那肯定经不起折腾。所以凤姐,也要在穷亲戚面前哭穷。王熙凤和刘姥姥说话的间隙,贾蓉上门借东西。

贾蓉是宁国府贾珍的儿子,贾珍是贾琏的同辈,贾琏是王熙凤的丈夫。那么,贾蓉就是王熙凤的侄儿。这个侄儿,关系和王熙凤应该不错,王熙凤和他开了一回玩笑,然后把东西借与贾蓉。且贾蓉借东西走后,又被王熙凤叫回来,也没说个所以然,又说晚饭后来再说。凤姐脸红笑,贾蓉抿嘴笑。看到这里,我也只有呵呵了。请好好记住这段。

贾蓉一走,刘姥姥就要继续求凤姐。她把板儿推到王熙凤面前,说这是王熙凤的“侄儿”。当然,也有套近乎的意思。板儿这个“侄儿”哪里能和那个贾蓉侄儿比呢。

王熙凤安排刘姥姥吃饭的间隙,通过姑妈王夫人处,理清了狗儿他们家与王家的关系。最终施舍了二十两银子给刘姥姥。王熙凤也不是一个刻薄凶悍的人,她看到这一老一小,怕回家路上辛苦,也动了恻隐之心,又多给了一串钱,让他们坐车。二十两是施舍,一串钱是体贴,意义大不一样。

王熙凤一生机关算尽,精明到极点,不肯吃亏,但是在刘姥姥这件事上,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施以援手。后来贾府被抄家,是刘姥姥一家救下凤姐的女儿巧姐。谁能料到,巧姐这个千金之躯,最后也会变做农妇呢?谁又能料到,这个贫寒的家庭,居然能搭救及其富贵之家的千金小姐呢?

有恩的,死里逃生;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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