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阴沉的天空之下,一团光芒似是小舟前行于波涛汹涌之海,始终坚定如初,不动若山。
高空之中风慎言紧握刀把,刀身未现,那锋芒光彩已然覆盖天空,琉璃五色,灿若霞光。刀罡厉厉,刃尖虎啸山林,翻腾扑跃,狂风汇聚。
当——
钟长老右臂起伏,一股股精纯的真气填充着干瘦骨肉,那犹如呲起皮球的手掌狠狠拍击在大钟一侧,清亮浑厚重音顿时荡漾开来,声连绵平稳,给人以大山压力。
嗡嗡——
音撕裂了空间,直入风慎言的上丹田识海之处,仿佛一把重锤,劈山倒海而来。
风慎言面色淡然,丝毫不惧钟长老音波进攻,直至钟音降临他才蠕动着嘴唇吐出一个字,其声音庄重大气,浩然坦荡。
“临!”
“吼吼,杀!”
只此一字,天地再变,杀伐之景环绕风慎言,组成一道洪流壁障守护于后,无畏钟声冲击。
“兵家九字真言?”钟长老咚的放下手中大钟,从风慎言开口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这一次可能要拼命了。
九字真言出于《抱朴子内篇·登涉》,后来演化为道家一门武学,收录于三大武学圣地道门紫霄宫中。但在后来历史变迁与交流中逐渐被剩余两个圣地吸纳,形成新的两门武学。后人为区分三门武学之别,特意称道门紫霄宫中为道家九字真言,少禅寺藏经阁中为释家九字真言,稷下学宫崇儒殿中为兵家九字真言。
九字真言法随口出,有宁神,震敌之效,绝对是幻音宗一门武学的克星!
风慎言面容稍缓,此门九字真言他也是侥幸从稷下学宫一位老夫子口中受教,只学了临之一字,作用也只是镇定己身,不为外物所动。倘若真要用此对敌那可真是难为了,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就让钟长老投鼠忌器。
哒哒哒!
嗖嗖嗖!
山中一道道身影跳跃,他们大都穿着蓝色刑捕服饰,少数也有黑衣点缀其中。在天汉缉邢司这个刑捕系统中,紫衣司长为最高,至少也是一流炼气化神级别的顶尖高手担当。黑衣为统领,也需要二流炼精化气级别的高手担当。蓝衣是总捕,实力大多也在二流之内,黄衣为捕头,三流即可,白衣就是刑捕,人员参差不齐,以白身良家为收录标准。
满满当当一群二流以上足以搅动一方的缉邢司刑捕站立与风慎言身后,他们面色不善,死死盯着对面幻音宗魔徒。
“哈哈,缉邢司果然不凡,人才辈出,为了对付我们几个区区人物竟然派出大半!”钟长老强颜欢笑,话语中冷嘲热讽显露无疑。
“老魔,也不说那些虚的场面话,我们和你们本就势不两立,更何况你这一次劳师动众进入我天汉腹地!我缉邢司上下脸面何在?又如何与天子交代?是你们过于狂妄!”
“废话少说,今天老祖必得出世!谁要阻我,我就杀谁!”钟长老毛发皆立,一脚踢起大钟朝着天空飞去。
“啊——”魔徒拿出武器嘶喊奔来,刑捕们亦不示弱,两帮人马瞬间纠缠在一块。山峰后地平坦狭小的空间之内,精元喷薄,刀光剑影,煞是混乱。
吱嘎!吱嘎!
苍古春秋河中老魔三分之二身躯拔出,巨大的虚影遮天蔽日,呼出的浊气变化为邪,雨点般溅落,触碰物体便发出滋滋声响。
风慎言和钟长老一瞬之间交手数下,虽占据上风却也难在短时间之内取胜。
厮杀人群之中,风逸之一马当先,一把长刀冷冽,使出的赫然是自己父亲成名武学巽木狂刀!刀势从风,刀芒闪烁,隐约也有饿虎跳涧,白虎咆哮之姿。
“铁面无私风逸之!”血肉横飞,气浪升腾的战场中央,花雨妖冶一笑,身为幻音宗这一任天德子,他的名头无疑冠绝一代青年,比之炼精化气朝阳榜上的人物也不差分毫。
风逸之,排名五十六,因公正无情,惩恶扬善,江湖人称铁面无私,的确是个好对手。
嗖!
风逸之正人群中杀的痛快,忽然感觉一道杀机锁定自己,他回眸凝视,人群中一袭血袍飞散,露出一抹白影。他悠然舞动步伐,身若柳絮,摇摆间竟生出某种别样美感,仿佛舞姿肆意,美艳人寰。
“踏雪无痕翠玉箫,原来是你个死人妖!”风逸之冷冷一笑,青天扶摇风起,激荡尘烟阵阵,周围魔徒刑捕退避,他们明白,这一个战场是属于这两个青年的。
幻音宗天德子花雨,一手翠玉箫勾魂摄魄,加上那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实在难以和魔徒联系在一块。不过他打扮常常妖艳,不似男儿,也被名门正派唾弃为人妖。
狂风呼吟,刀离白雪,两位人杰终于接触。花雨小拇指轻弹翠玉箫尾部,一薄如蝉翼的剑片射出,扭曲间幻化出青蛇游弋,吐信而动。
“狂风骤雨!”风逸之手中的刀突然消失,随后一个个白色芒点飞落,朝着花雨射去。
“来的正好!镜花水月!”花雨仰天大笑,玉箫剑画出一圈,空间如水般荡漾出波纹,将那刀刃化作的芒点全盘接收。
对于这结果风逸之并不感到意外,盛名之下无虚士,两人现在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激战正酣。
随着时间推移,苍古春秋河所吞噬的空间慢慢愈合,老魔只剩一对大脚还在河中。天空的变化越发剧烈,雷电轰鸣,似是悲切哭诉,预示出种种迹象。
“老祖出世在即,你们就等死吧!”钟长老见到此情此景,气势大盛,突然间竟占据上风。
“休想!你们都跑不了!”风慎言甩出一物,金光闪闪飞入苍古春秋河上方与老魔凝聚的那一口大钟碰撞。
咚!
沉闷的响声光速传播,令还在战场中挥舞对决的魔徒刑捕心神一颤,齐齐倒在了地上!
“天子信玺?”钟长老眼尖,大钟与那物什分离之后顿时看了个清楚。
那是一块玉玺,浑身雪白,乃是由上等的极冰玄玉雕琢而成。玉玺上雕一兽,狮形,头生双角弯曲,下颚生有山羊胡,两翼展翅,毛发拖长,有流云纹路回转,赫赫是上古神兽白泽!
天子六玺之天子信玺,事天地鬼神,常用祭祀先祖神灵,蕴含帝气,贵不可犯。那接受愿力洗伐的玉玺表面光润有白气氤氲,光彩流转。它狠狠的一击使得大钟破裂,一道道黑色的裂纹吞噬了大钟表面,最终化为碎块落入长河之中沉沦。
失去了大钟的加持,苍古春秋河再次泛滥,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拉扯着老魔,欲图将其重新拉回岁月长河当中。老魔不甘而喝,倘若这一次夺命失败,他的紫婴就将彻底消磨于历史中,失去记忆与武学精神,重新轮回。
“我不甘!我不甘!”
凄厉的呼喊传荡在整个八古猎场,震撼着所有人的精神,稍有不慎者就将魂灵湮灭,沦为痴傻。
“还好!”风慎言吐出一口浊气,略微铁青的面容逐渐松弛下来。天子六玺各司作用,天子信玺平时并不常用,又有镇压妖魔鬼邪的作用,一直以来都被缉邢司司长保管,用来镇压各地祸乱,这一次用上真是恰到好处。毕竟事发突然,他也联系不到别人,若不是因为徐长攸的事情他还不一定来到此处呢,到时候产生的后果更加不可挽回。
“老祖莫慌!”钟长老一咬牙,一把小弯刀一闪,手腕处鲜红的血液流淌,他一沾手指与空中画出一个神秘阵图。
噔!
紫色的魔气缭绕,一张泛黄微微褶皱的曲谱浮现,天地须臾间万籁俱寂,只剩下一个个历经沧桑的古音!
宫!
商!
角!
徵!
羽!
每出一声,那苍古春秋河便浅上数寸,数息后,一条奔腾澎拜的大河只剩小溪叮咚,再也禁锢不住老魔分毫。
“哈!”老魔奋力挣脱,水声重重,天空中一巨人般身影站立,他的双手指向九空。
“自由了!我自由了!我钟山又回来了!”
“五音谱!”风慎言胸口压着闷气,那不是幻音宗传承之物吗?在那些魔徒的心中地位甚至可以和传国玉玺相媲美的东西!为什么会被钟长老带来?魔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乎幻音宗生死存亡吗?让其如此疯狂的招魂亡者?
“哼!”老魔钟山睥睨俯视,只哼出一音便让风慎言气血翻涌,体内真气紊乱。
“小儿好胆,竟敢阻碍本座出世!”
言语诛心,风慎言如受重击,化作断线的风筝,从天空飞落。
“父亲!”风逸之目呲欲裂,愤怒间真情流露。
啪!
“咳咳咳!”风慎言好歹也是一流顶尖高手,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这一下起码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休养了。
“父亲!”风逸之吃力跌跌撞撞而来,倒在风慎言的面前。“你没事吧?”
“还好。”风慎言压下沸腾的真气,眉宇间忧色毕现。
“逸之,过于会我会替你撑住,你赶快离了八古猎场,假若有幸逃出生天,对天子说一声,风慎言有愧于他!死不足惜!”风慎言淡淡道,那根脊梁挺直,仿佛长剑直插云霄。
“走?要我做逃兵吗?“风逸之情绪激动,”我若逃之,不奋死战,是为不忠!离弃父上,是为不孝!任魔逍遥,是为不仁!抛散同袍,是为不义!父亲,你从小教导我,是要我成为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听着这一番话,望着风逸之湿润的眼眶风慎言苍凉大笑,“好!好!好!是我风慎言的种!”
“嘿嘿,风大司长,何如?”钟长老收起黯淡的五音谱诡笑,颇有小人得志之感。
“忠君报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尔等魔孽,猖狂不得多久!”风慎言傲骨铮铮,又怎么能受其言语羞辱。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看门犬,本座就赐你一死!”
老魔狠戾,大手一挥,五岳化气,沉凝大钟,轰鸣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