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把云雪送下了,顺便还准备了一年份的药。
云雪知道,这是云倩皑能做到的最后事情了,毕竟学院总是要一些脸面和傲气的,这个马车毕竟不可能把她顺顺当当送进去。停在这个地方,已经是学院对所谓“贵族子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最后底线了。
她还是不禁感慨了一下。说云端是小国也不是贬低了它,云端国在南域都只能算是个末流小国,和那些屹立了几千几万年的庞然大物根本无法比较——这个“南域学院”显然就是庞然大物之一。本身,如此直白的名字也只有一域最强学院才配得起吧……换做其他任何一家学院,早被砸了招牌!
入学手续匆匆,也没有见到过传说中的拎行李的学长,连勉强肯指个路的人都少有。所有的人都为着自己的事而奔波劳碌,根本就没有理她的功夫。
云雪对此也不甚在意,只要不是那种“特别美好”的,她还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的。
怎么说呢,身为画家的职业神经质?
但她并不知道她家哥哥是有多么怕她被坏小子拐走……
竟然如此作死的报了一个女魔咒学,辅科是女真名学。
且不说这两个在人海茫茫的学院里却愣是没有多少人选择的学科本身已经是多么的诡异,前面那两个被狠狠地强调了的“女”字是怎样!本公主出来一趟容易么!结果依然被锁进“深宫朱雀台”!
云雪脸色一寒,在所谓教室里闲坐了一下午才等来一个疑似老师的不明生物。
那人英姿飒爽,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淡蓝色的短礼服,满脸的戏谑,却没有倨傲。
“咦?抱着肯定不会有人的心理才来的,居然有哎!这就是传说中的新人吗?哎呀失礼,欢迎欢迎哦!”
云雪一脸和气:“对此我深表感激。请问你是……?”
“老师。我就是这里的老师。哎呀其实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好学啦,不像刀剑学物理攻防强大,也不像魔药学能够制造很厉害的增幅药剂什么的……没想到今年居然会有新人啊。让我猜,你是云雪对不对?”
“不否定。”
“说话这么含蓄啊,但并不讨厌,这份严谨心挺好的。嗯,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不是云雪了。但你也可以是云雪,你的【不否定】并没有错。”
“意义不明。”
“我啊,既是女魔咒学的老师,也是女真名学的教者,实际上新人你一心一意投入了我的怀抱啊。”
“不要穿着男装说这种话,会有歧义的。”
“哦,是吗!你知道我是女孩子啊!”
“总之请说明【否定】与【不否定】的概念。”
“你比较在意那个啊!嗯……那我就告诉你吧。你的名字,是‘俗世者‘取的。只有在真名学上有一定造诣的人才能够脱离尘世,成为’真世者‘。很可惜的是,许多人都忘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而我作为真名学的老师,第一个要教会你的就是,记住大部分普遍的真名和如何去查看事物真名。当然在这之前,你需要知道你的真名。”
“我的真名……不是云雪吧。”
“就是这个意思。嗯……其实这一个礼拜都是用来让学生意识到’事物有真名‘这个学习真名学的基础条件的。恭喜你,这个礼拜的真名学课程完成了。”
“总感觉我能过的很宽裕呢。”
“你也这么想啊?但是有些人脑子打结,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真名学,在这最初的一步就会刷下去很多人呢……”
“是吗。”
“听起来并不怎么吃惊呢,咯咯!我很久没有教过学生了,手法生疏哦。”她微妙的笑着,“一个礼拜后再来吧。下个礼拜的课程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哦……如果能像这个礼拜一样轻松就太好了呢。至于魔咒学,你先看了这本笔记吧。”
魔咒学和真名学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啊喂!主科和辅科的位置反了吧!
云雪接过有着男装癖的老师手上的一本薄薄的笔记,道谢离开。
…………………………
她走得有些急,但是这条路人很少,倒也没有撞到谁。
“最美的头发如同山川锦绣,
最美的眼睛如同日月星球;
最美的嘴唇如同曼珠沙华,
最美的纤手如同一泉融流;
最美的玉足如同九重暗莲,
最美的骨骼如同冰晶繁花。”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下一个路口会碰到谁。
如同,现在的他。
“而我,找到了山川锦绣……”
歌声戛然而止。就像歌里的那样,云雪相信,这是她冥冥寻找着的【乌发】。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我现在就离开。”
他微微皱眉,流露出的却不是懊恼,而是担忧。
“你在害怕什么……”鬼使神差,她说出了心里的话。
既然说了,就一口气说完吧!
“我说啊,你跟我走吧!”
他已经有些跑远了,但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他停顿了一下。
也许是为那句失礼的话思考着什么吧。你在思考什么呢?我猜不到啊,告诉我吧。
“我只给你这次机会——我说啊,跟我走吧。”
他还是回了头。
他难道不知道吗,许多回首,就再也无法前进。
“同意,还是拒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他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差点窒息。
她鬼魅般的跟上来,伸出常年握笔显得纤长的手,触碰着他的头发。
“果然很美……”
然而她看到了额角的伤疤。他藏了十六年的黑色伤疤。
“怎么可能。”他竟一时没有说别的,而是反驳云雪的话。
“伤疤啊……”她轻轻比了一下,无言的笑了。
“这有什么要紧的呢?你忽视了你的美,去在意这些细节做什么。”
“不……丑吗?”
“瑕不掩瑜。”
他竟然被噎住了,过了半天才说出另一句话:“你觉得呢?”
“很遗憾,我只看得见美好,看不见丑陋。”她以微笑鼓励。
“我要走了……”
“是吗。”她看一下他的头发,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你,要跟我走。”
没有再用疑问句。这份美丽,她无法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