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林依晓才移开视线,眼神里带着少许的慌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我要怎么办……
她有种想离开的冲动,但脚下就像被钉子硬生生地钉在了地上一样,她想走,想逃离,奈何抵不过心里所想。
我要不要去跟他打声招呼?可是我应该对他说什么?最近还好吗?还是好久不见?
像是感到她的注视一般,他转过头,漆黑无比的眼睛对上了她灼灼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仅仅停留了三四秒,他只是对她友好的笑了笑,他平静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像一潭安静的湖水,他最终还是回过了头。
那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狠狠一痛,像是被打碎的玻璃般,声音清脆,一地的碎片。他以为他会走到自己面前对她说声好久不见。可事实上并没有。不记得我了吗?为什么……
林依晓不觉眼眶湿润了,时间啊,果真是一把无比冷酷的雕刻刀,把他的轮廓雕刻得更加成熟,却也抹杀掉了很多的记忆。
她想,如果她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她一定会对他说。
柯以纪……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我是林依晓!是你……曾经的……朋友啊。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他的身边了,他那么优秀,她怎么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挡住他的光芒?
烫人皮肤的热风吹过,梧桐树树梢左右摇摆,一些泛着淡黄的树叶如蝴蝶般飞落,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肩上,她想过去微笑着拿起它,对他说,好久不见。但她不能。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位长相清秀,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走到了柯以纪的身边,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笑着伸手接过,两人说笑着。
那双黑色的很深沉的眼睛出现了少见的笑意和温柔,就像是泛着碎碎的波光的湖面,温暖的阳光在上面跳跃着。
看着这一幕,心痛一下子从胸口蔓延出来,那种痛就像是心被狠狠地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伤痕暴露在空气里,血腥味弥漫。无人问津也无人愿去包扎它,任凭它一直滴着鲜红的血。
心好痛……痛到滴血。
一颗晶莹而苦涩的泪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顺着脸庞,如流星坠落般滴落到了地上,一朵花在发白的青石板上绽放开来,很快就开始蒸发了。
还是离开吧。
她想逃离,想逃离这悲伤的现场。
抬起脚,转身只留下了背影,那种孤单和悲伤是多么的浓重。
柯以纪,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还是忘不了你该怎么办?
林依晓跌跌撞撞的一条来到两边都是房子的巷子里,离柯以纪站的那棵梧桐树并不远。巷子两旁都攀沿着长短不一,深绿色的爬山虎,却没有一人,她缓缓的背靠在了一面墙上,沿着墙壁,蹲了下来。阳光无法遍及,赶不走她内心的灰暗,脚底下灰灰的青石板,没有那么滚烫。她掩面哭泣,咸咸的透明的眼泪不光染湿了她白色的上衣,还染湿了脚底下那块有些发灰的青石板。
柯以纪,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如果以后,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陪着你到老的人也不是我,我不会强求,不会对你有希望;我会尽量的欺骗自己,不断地告诉自己,你已经死了,在我心里死了……即使我知道我会忍不住心痛。
如果我们最终形同陌路,生活得像周围的人一样,我不会再爱你,我会强迫自己割断对你的眷恋,即使我知道我可能会在夜里忍不住地想念你。
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回答,你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
可是,谁能料到后来的事情?当初的信誓旦旦现在不也成了被抹去的记忆吗?当初的天涯海角,矢志不渝的爱情不早在四年前烟消云散了吗?
可是……我以为,你一直记得,一直记得我……但现在看来,似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林依晓的身体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着,她的心,早就痛到了极点。那种感受直击心脏,伤得她已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原来爱情给的痛能够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原来她做错了很多啊……
不知过了多久,林依晓才开始抬起头,眼圈红肿红肿,像是哭了很久。她起身,擦了擦残留在脸上还未干的眼泪,缓缓地走出了巷子。
晒人的阳光又重新地洒在了她的身上,刚开始是一阵暖意,但后来感觉愈发地灼热。她回头望了望那棵长得十分茂盛的梧桐树,微微泛黄的树叶仍旧不停的在空中飞旋飘落,树下依旧站着一些休息的人,只是那些人当中没有他。
眼神不禁暗淡了一些,但她并没有停留,而是转身沿着这条两旁种着梧桐树的街走。
这条街上种着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绿绿葱葱的树叶像许许多多的绿色的蝴蝶停留在上面,只是有些黄色的蝴蝶如衰老了般,随着风不停的在热热的空气里翩翩起舞,舞姿优雅。这里的梧桐树总是会比其他地方要先落叶,即使是夏季,它也会像秋天一样落叶。树下的青石板上也铺满了数不清的微黄的梧桐叶,踩在上面能够听到清脆的破碎声。
梧桐叶落,回忆伤神……眼泪又在眼睛里打转,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触景伤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走到梧桐街尽头,是一座学校,校门口种着两棵翠绿的桂花树,电动门紧紧地关闭着,旁边是一个几平方米很小的保安室,窗户还开着,应该有人。
林依晓眨了眨还泛着微红,带着酸痛的眼睛,吸了吸鼻,走到那扇窗户面前,里面坐着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有丝丝的白色,脸上有些皱纹,那是岁月的痕迹。
“大叔,能不能把这门打开,我想进去。”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但她还是尽力的掩饰着自己刚刚哭过的事实,她不喜欢别人知道她哭过。
坐在里面的大叔将头伸了出来,打量了她一眼,“你进去干什么?学校早放假了,没有人。”大叔似乎有些不愿意,他别过了头,没有理会林依晓。
“大叔,我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现在想回来看看,帮个忙好不好?”林依晓没有罢休,她下定了决心要进去。
“你……”大叔正想否定把她赶走,一道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毫无波澜,“大叔,难道您就这么敬业?”
林依晓转头顺着声音望去,对上了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却像夜空里璀璨的星光,黑到很容易刺亮人的眼睛。刺亮她的眼。
她的大脑顿时停止了运转,怔怔的站在了原地。为什么会是他?她的脑海里只停留着一个问题。
要不要走?
大叔也望向来人,“哟……小伙子,你也是这学校的?”
林依晓呆呆的望着他,脸部白皙到让人眩晕,挺拔的鼻子,淡红的嘴唇,那双眼睛,像夜一样安静,和湖水一样毫无波澜。阳光撒在他的身上,眉宇间带着阳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