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来两份包子和豆浆。”慕白朝着正在收拾收银机的服务员阿姨说道。
看了眼手上的卡西欧手表——这是老妈上学的时候给买的,被白一直视为母亲牌的典藏版。已经8:00了。白背靠在柜台前躬着身,尽管双手食指顺时针按揉着太阳穴来提起精神,但嘴巴里的呵欠和生理各方面的滞慢无疑显示出睡眠的缺乏。
也难怪此时的单眼皮衬着厚重的黑眼圈都快成为了一条缝。
要不是隔壁那户人家每天进出门都整得跟个敲锣打鼓一般,恐怕慕白和余雨两个人依旧在床上横七竖八、双腿交叉各自压着对方、谁也不输谁得睡着。至于昨天夜里,两人也不是说非等到三五点才睡——这个点,余当然不回去了,两个男人凑合着一张床,如果真要酒后乱性那也是命中注定。
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黑魆魆的夜空,难道可以凭借分辨黑的色泽来判断时间吗?要是生在古代,做个更夫想来是个不错的选择: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儿在床上转辗反侧,在将梦未梦的临界点听到打更的讯息后,便如同获了阎王****般,一股脑儿溜进了梦乡。如今,时钟取而代之,高傲得让你仰望它的威严。
酒足饭饱的自己,有一茬没一茬的接着这毫无结论的探讨。好几次靠在床尾边闭上了眼睛又睁了开来,谈话在断断续续、连连续续中进行。
断的是眼里的画面,连的是烟草飘的尾巴。
人生几何,对酒并非要当歌。
醒来觉得口干得很。白取了几次桌上散乱的罐子,摇晃、有剩余。入口。
“怎样算得上孝?”余把半截烟掐灭在压扁了的铝罐子里。
“照顾父母。听话呗。”
“就要听吗?一直顺从。那么,乖宝宝永远长不大了吧。”
不照搬全收的拿来主义。白心想着鲁迅先生的小胡子。
“长辈的思想毕竟和我们不同。”
“可他们还揣着不过时的态度教育我们。”
“听着没他们就没有我们的训诫。”
“至少现在只能这么办。”
“如果现在办了,以后还能推翻嘛。”余用微弱的声音这样告诉自己。
落空的蓝壁银底啤酒罐头犯了困。无疾而终的对话入了眠。
两人搀着扑到床上,拉扯过被子就沉了下去。
清晨。正对着镶在衣柜上的全身镜系领带的余。只有衬衫。一如昨晚的白。
“今天还打?”
“得去跟人赔礼。”
一时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哪边?”
“不认识的那边。昨晚都说定了。”
白不记得余什么时候办的。想必是瞌睡得沉,用手机没留意。
“那其他两边呢?”
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图形。估计这会儿在白看来,还得加上一个最复杂的标签。要是能把三个顶点拎起来,绑一块儿,变个足球,踢出国门该多好。
“安婷那……暂时冷处理吧。她也不是个丢块糖果就哄得好的小女生。”
余攥紧衬衫的底边往下绷了绷。一只脚套进了鞋拔子才发现穿着的只是短裤。长长地呼了口气,又在地上把鞋倒蹭出来,扭过腰去够那条不知道在哪里的裤子。
正来回摆动牙刷的白从厕所探出脑袋。为防止泡沫喷出,左手窝着在下巴那接着。可他忘了唾液好像不单单是上下游走的。
“她也不是个自带创口贴的女生。你该记得那时候的咬伤。”
余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还没扣皮带的裤子滑了下去。
“跟老妈说了吧。”
“只有我和她。她们就……算了。一会儿我就过去说下。”
“你管自己上课去吧。”白挺无语的,总不能回他:你管自己去道歉吧。再说了,哪有一大早就上门去道歉的,人家说不定还在床上睡着呢。这家伙会被扁的吧。
“礼拜一吧。没几节。”想不起来要带的是什么颜色封面的书了。等等,连老师模样都记不大清楚了。有时会觉得资历深的男老师都一个模子:后退的发际线,方框的细边眼镜,不紧不慢的语气,当然保温杯有时也会是其中的一个配置。
小时候要当老师的梦想,长大了要成为学生的诉求。都留在了那副逆着光亮的眼镜里。
店里两侧的餐桌上,三两对男女或埋头吃早点,或低头翻看手机。兴许是一大早没兴致谈笑风生。地上的清洁阿姨正拽着旋了半干的螺旋拖把来回拭着地砖。那木讷的表情又隐藏了什么悲伤往事。自己的一个微笑早安能改变谁的人生轨迹,投掷到人生的地砖上只能得到模糊的轮廓。
接过早餐袋子,付了钱。白便推开玻璃门,走回到余的车上。
外面的风依旧没有人情卡可言。气压有点低,稍闷。
“给。路上吃。”拿了一份放进了座位旁的凹槽里。
里面有个眼镜盒。是白的!不过里面是空的。还有个别的塑料袋子压在底部。
举着眼镜盒端详,正要说话。
“瞧我都忘了跟你说。这个是她留下的。”
“她?”
“有次顺道开过想看看你回来了没。结果有个女孩在里面。好像在煮药。”
“煮药?”
“有闻到药味。不太清楚是什么。这女孩奇怪得很。只回答了些嗯、哦。”
“这跟这个有什么联系?”白晃了晃左手的眼镜盒子。
“顺道就一起出来了。把她载到了这个十字路口。估计是忘拿走了。”余驶过前面刚亮过红灯的道口说道。把车停在了路边。
“那么,再见了。”余朝着白抿抿嘴。
白用手肘合上了前车门。握着手里印着一新药房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熟悉的眼镜盒子。
那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