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镇起义之后,各地的反王层出不穷。胡皇后手下无可用之人只能依赖尔朱荣,然而尔朱荣这么卖命也不是在做亏本的买卖。每收拾了一个草头王,胡皇后就要给他可观的赏钱。一来二去,尔朱荣实力剧增,野心也开始膨胀。
但胡皇后也并非只是头发长见识短,即便尔朱荣战功赫赫,却依旧顶着个将军的头衔,从没有分封土地。很明显,胡皇后在限制尔朱荣的发展,尔朱荣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胡皇后的原因,尔朱荣要长住帝都,至于秀容川那边暂时还回不去。七日已过,高欢在洛阳寝食难安,再繁荣的帝都此时高欢也看不在眼里,现在的他脑子里满满都是猜疑,为何期限将至而逆水流一直未现身。
逆水流刚出三清山神翼被出现,“你一直在山外的结界等我?”
“哪怕你不知道,但你在哪我就在哪。”
逆水流回望了一眼三清山:“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回来。”
“神界的确没什么留恋的,走吧!”神翼也对神界没什么好感,毕竟镇压自己千年的就是神界的至高神。
“洛阳是哪?你知道吗?”逆水流似乎只对六镇比较熟悉,除此之外都是一片茫然。
“我已经探过路了,跟我走吧!”神翼抓着逆水流的手,二人乘风疾驰,有那么一刻,逆水流顿时记起了从前的自己,那个还是神璃的自己也是这样被神翼拉在身后,而神翼的那个背影也是当时自己最难以忘怀的。奈何现在的她还是更爱玉清诗多一点,以至于这些年都忘记了这个背影。
尔朱荣回了洛阳自然高欢也跟在左右,难得谨小慎微的尔朱荣对于高欢很是信任。将高欢自己带过来的兵马也不疑心的全归到高欢手下,要知道这样的待遇都要赶超在尔朱荣手下兢兢业业干了半辈子的老将们了。
这座城郊行宫外,逆水流与神翼从旁边的密林里走出来,这里与洛阳帝都中心的繁华截然相反。蓝天碧水似乎触手可及,这里的风一点也不沾染世间的俗尘,恍惚间逆水流仿佛又置身于三清山的禁地,身旁站着的就是当年的玉清诗,那样不染一切俗物的气息就好像玉清诗从身边轻轻拂过。
“我喜欢这里。”逆水流情不自禁。
神翼看着逆水流失神的样子与扭头看着这座行宫:“喜欢我就送给你。”
逆水流一把拉住神翼:“你是要杀光里面的人再送给我?我要一座鬼屋有什么用?不是所有的喜欢就一定要拥有!”
神翼马上就对号入座了:“你是在说给我听吗?”
逆水流诚恳的摇摇头:“我是在说给我自己听,可我嘴里说得出心里却听不进去。”
神翼霸道的抓起逆水流的手:“赶紧把药给了那个狐妖我们就离开!”
行宫大门外几名看守将逆水流与神翼拦下:“来者何人?”
突然不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响,浩浩荡荡的人马前面是一座豪华的马车,马车再前面是十几名的骑士,中间骑着一匹棕红色战马的就是高欢。刚刚还耀武耀威的看守立马下跪,唯独剩下逆水流和神翼站着。
大部队到了行宫大门口,而高欢骑在马上也认出了逆水流,他刚要下马却被身边的同僚们捷足先登。
四五名骑士骑着马逼近逆水流和神翼:“大胆,将军的座驾你们也敢挡?还不赶紧滚开?”
这几名骑士也是尔朱荣的心腹,论资历他们跟在尔朱荣的身边原比高欢长,可是即便高欢现在成了尔朱荣身边的红人,以他们过往的资历也不愿服从一个新人,虽然现在高欢的职位是尔朱荣的副将。
“大人,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惊扰了将军,请将军赎罪!”高欢下了马干脆直接跪在了地上。
见是高欢的人,这几个骑士们就开始变本加厉了:“也不看看马车上坐的是谁,你们竟敢不跪?”
神翼早就忍着自己的暴脾气,但他知道逆水流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大打出手,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看逆水流如何应对。
“这马车上坐的是谁我不知道,但要以何等的理由让我跪一个凡夫俗子?”即便不能使用龙神之力,但用嘴总是可以的。
放眼北魏,有谁不知道尔朱荣?居然有一个女子明目张胆的说不认识自己,并且出言不逊将能左右北魏朝政的一代权臣称之为凡夫俗子?那么尔朱荣很好奇,这个女子眼中的人上人该是谁。
尔朱荣一身华服,尊贵的从马车内走出来站在车上俯视着逆水流与神翼。
“在下尔朱荣,敢问姑娘芳名。”尔朱荣即便心中愤恨,但看到逆水流的时候这种恨反而成了一种好奇。
“大人,他们不是北魏之人所以不熟知北魏的一切。”高欢依旧跪着。
尔朱荣也看得出眼下的这两个人无论穿着和气势都不像是北魏的平民,“难道是敌国的细作?”
还没等高欢开口解释,逆水流径直逼近尔朱荣,奇怪的是前面十几名骑士的马不约而同不受控制的再给逆水流让路。
这一幕尔朱荣看在眼里,这女子绝非凡物。
“我的确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所以不懂得这里尊卑有别的规矩。”逆水流就直直的站在尔朱荣马车前。
尔朱荣淡定自若:“姑娘胆识过人,身后之人也是气宇非凡。本将军现在招贤纳士,不知道二位可愿留在行宫,助我一臂之力?”即便眼前的这两个人形迹可疑,但尔朱荣并不害怕,反而很想收为己用。
逆水流根本不理睬尔朱荣的话反倒是一把拽起了身边的高欢:“你来洛阳是为了什么?”
“逆水流你不懂,现在的六镇并非七日之前。我追随大将军是形势所趋!”
“你什么意思?”逆水流预感不好。
“六镇大乱,北魏与柔然联合镇压了起义军。现在的六镇什么都没了,镇民全部发配到了附近几个州。”
逆水流第一想到的就是宇文泰,若是六镇大乱那宇文家怎样了?
“那武川镇的宇文家呢?”逆水流迫切的问。
“你果然还是在担心他,那个宇文家的儿子?”高欢一直到现在都把宇文洛生当成了逆水流心心念念的人。
“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逆水流使劲的摇晃着高欢。
高欢则一脸平静很是解气的回答:“宇文肱战死,长子宇文颢次子宇文连都死了。就算你心里的那个人暂且还没死,当柔然的铁骑横扫六镇的时候,宇文家不可能幸免。”
失魂落魄用来形容现在的逆水流一点也不为过,神翼上前搀扶逆水流:“即便没有人来阻止你,谁又能奈何的过命中注定?”
逆水流颤抖着将血冥丹放在高欢的手中:“我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前世的债已经无法偿还,至少这一世我尽力了。”
“你是说我。。。。。”当着尔朱荣的面高欢有意没有说完。
逆水流点点头,即便高欢没说,她也知道高欢想说什么。
“你要去哪儿?”高欢看得出逆水流并非愿意待在自己身边。
“武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他死了,你会回来找我吗?”高欢所有的温情似乎只在逆水流面前表现出来,就连在一旁的尔朱荣也尤为惊奇。这个言行举止麻木不仁心狠手辣又坐怀不乱的高欢为何在这个女人面前竟换了一个人?
“他死了还有我,轮不到你!”一边的神翼再也受不了高欢忽视他的存在。
逆水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面对着高欢郑重其事的告别:“我没想到在这里我先遇见的会是你。前世我无视你,我伤了你,我负你,这一世我不想再去重复上一世的结局。我想你好好的活着,我想你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我想你以后不再被人伤害。所以我必须离开你,而你又怎能接受一个心不在你这里的我?既然根本就不可能,为何我们不能相忘于世间,各自安好呢?”
“没了你,我拿什么安好?”高欢只说了这一句。
“你原比你想象中坚强!”逆水流毅然转身,拉上神翼向着密林走去。
尔朱荣像是看了一场好戏一样,走到高欢身边:“舍不得,那就抓回来?”
高欢摇着头:“抓回来的只是个人,心却早就走了。”高欢当然知道逆水流谁也没有那个本事能抓得到她,除了那个姓宇文的男人。他双手紧紧的握拳,看着逆水流离去的身影他越发恨那个人,他恨天底下所有姓宇文的男人。他发誓,今后见到一个就杀一个!
尔朱荣拍拍高欢的肩膀安慰道:“只要你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有朝一日我取代了胡皇后那个老女人,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满足你。女人,天下的女人任你挑!”
以高欢的性格他铁定是伤心可是却不会颓废,三十多岁的他或许对儿女情长很执着但不会盲目。他将这伤心与恨化作了他努力争权夺势的力量,他将尔朱荣视为自己的目标,有朝一日他也要站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俯视整个北魏。或许只有全力以赴在权与势中摸爬滚打,才能忘了今日逆水流离去时自己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