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夜景,转眼间死一般的寂静。街头巷尾的寒风卷着血肉的腐臭味横冲直撞。花灯频频摇摆不定,耀眼的光不合时宜的映衬着周围弥漫的血腥,真所谓上一步是天堂,退一步堕地狱。
与此同时,相同的遭遇又在六镇重新上演。一夜之间万骨铺遍了曾经欣欣向荣的沃土,泣着血的大地在寒风里低吟,仿佛这里已经是人间炼狱的血肉沼泽,你一脚踩下去的早已不是什么泥和土,而是同胞的血与骨。
墙里墙外一墙之隔,一死一活阴阳相隔。此刻生与死的距离,只有宇文泰一个围墙的厚度。
盘腹蛛没有进宇文府也是文曲刻意为之,更是神翼的意愿。他不仅要让宇文泰感到挫败,更想让逆水流明白摒弃神璃的身份与他对立是要付出代价的。然而这代价不仅是春宵一夜的血流成河,此夜只是开启复仇的序章而已。
宇文府墙内,一切照旧,关起大门痛饮到天亮的宾客们全都在破晓前醉倒了。而绿魔在陪宇文泰喝完酒后,第一个觉察出了墙外的异常。
看着宇文泰被丫鬟侍卫扶着去了洞房,此时容不得他心里有半点忧伤,转过身愁云满面。他穿梭在嬉闹的宴席中,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拐进阴暗里。
“你去哪?”
绿魔警惕的猛回头:“是你!”
从逆水流洞房出来的白仙毫不费力的找到了绿魔。
“也罢!”绿魔从紧张演变成了惊慌:“既然你来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外面。”
“外面?外面怎么了?忘了告诉你,我们还有一个自己人,他早被我派出去了,有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报告的!”
绿魔摇摇头感叹白仙如此好骗:“依我看你的这个‘自己人’恐怕早已变节,或者脱逃!”
白仙坚决:“不可能!我们有制约他的方法!”
“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出去就知道我说的是对是错!”绿魔化作一到绿色光束从阴暗的角落里飞出墙外,白仙一脸的不愿相信,也跟着化作一道白光出去了。
刚一落脚,第一感觉就是湿漉漉又黏糊糊。再一抬眼,视线里的景象足以冲破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加上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腐臭与血腥,让白仙顿时感到反胃,恶心到了嗓子眼儿忍不住吐了。
绿魔体贴的过来拍着白仙的背:“如此大的腐臭宇文府内居然会闻不到,这是有人设了瘴。”
涌上心头的恶心刚吐出去,白仙低着头才看见为何自己的脚会感觉湿漉漉和黏糊糊,因为她脚踩着的都是盘腹蛛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腐肉,因为毒液腐蚀的关系肉与骨已经分离,大块连着皮的人肉软踏踏的铺在地上,血水渗透到土壤里。
这下完了,看清脚下是什么的白仙五雷轰顶!
“丫头!”绿魔强行抬起白仙的头,“别看地,看着我!”
此时的绿魔还是之前刚刚的那一身老人家服饰,可脸变回了正常。绿魔的容颜如此近距离的望着的确可以缓解白仙的不适。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在她心里除了恩师玉清诗外第二个让她觉得特别好看的人了。
白仙一头扎在绿魔的肩膀上,胃还在火烧火燎。
“怎么也是个仙灵,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就受不了了?”
白仙找着借口:“以前再怎么,那也只是残忍血腥,包括小水成魔神那会儿,死的人比这多,但跟恶心扯不上关系!这回是真恶心到我了!”
绿魔拍拍怀里的白仙:“之所以会恶心,那是因为有它!”
白仙勇敢的从绿魔怀里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一具皮囊完好却被掏空的尸体内,好像有什么在人皮下蠕动。
绿魔走过去,徒手扒开了人皮。血肉之中,一只比正常大了两倍的盘腹蛛躁动不安。
“这好像不是人界该有的生物!”白仙手捂着嘴,好像随时随地都要吐了。
“你错了!”绿魔站起身:“这就是人界的盘腹蛛,只是被人改良过了。”
“你是说有人将它们成了杀人的武器?”
“难道不是吗?盘腹蛛自身剧毒,捕猎精准致死迅速。当它们捕获到自己觉得足够大的猎物时,便自我繁殖。”
白仙脊背发麻,冷汗直流:“你是说它们要产卵了?”
绿魔观察着花灯之下一具具腐烂破败的尸体,闭目聚神了一会儿,然后震惊的睁开眼:“坏了,整个六镇都这样了!”
即便恶心也挡不住白仙发脾气:“太岁你个小东西死去哪儿啦?外面出了这么大事你居然一声不吭失踪?”
“太岁?你是说人界‘一千年一太岁’的飞升圣品?”绿魔也对太岁感兴趣。
“他只有五百年,另外的五百年让神翼给封了!”
“你的这个朋友恐怕现在就在附近却不敢出来!”绿魔说的没错,此时文曲和血雨还有太岁就躲在暗处观察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人。
“那个是逆水流的小跟班,另外一个是谁?”血雨疑惑的看着绿魔的背影。
“此人修为千年以上很是棘手啊!”文曲有点意外,为何逆水流身边的人都让她这么头疼。
听此一言,白仙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周围的空气:“太岁,你赶紧给我死出来!”
远处,太岁心虚的在血雨身后:“要么我出去看看?”
“你可真是听话的‘好孩子’!”血雨扭头骂到。
太岁故意激怒血雨和文曲:“你们若是怕就躲着别出来,千年修为谁没有?”
血雨刚想去追被文曲一把拦下:“先听听他们都说什么再做打算!”
白仙怒视着自己周围的空气,迫切的在找太岁的踪迹。突然自己面前的血土中涌出一束绿光,那光束呈人形,直到最后太岁就站在光那里。
白仙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质问:“我让你守着武川,守着宇文府,守着我们,可你都干了什么?”
太岁面无表情,再也没有曾经那般的盛气凌人,现在他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憋憋屈屈:“我。。。。。”
而白仙并不打算饶了他:“我那么信你,我本以为我们经历过生死,不管怎样我都是可以信赖你的,可你一点情分不讲,还杀了这么多人,又偏偏选在今日你寓意何为?”
绿魔向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太岁:“你看上去像是被谁封住了一半,成人型的太岁都必须满千年且十方花开,你没有十方花却已成人形,就只有一种可能被封了修为。”
白仙站出来解释:“他是被神翼封了,当初也是看他凶残才封了他让他老实会儿,没成想还是这样!”
绿魔皱了皱眉寻思着:“神翼,太岁,封印!”突然他眼前一亮:“难道你都没有想过,眼前的太岁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白仙将屠戮百姓的罪名拍给太岁的确是寻错了方向。但久经沙场的绿魔从太岁左右为难徘徊不定的表情里似乎已经猜到了原由。
“他是棋子,那么下棋的人是神翼?”白仙惊恐的不敢相信,“他是爱小水的,怎么会这样?”
“有时候爱是一剂良药,也有可能变成一副毒药。而神翼是第二种,他义无反顾的吃了这毒药,从此就无药可救了!”绿魔感慨万千,心中五味杂陈。
白仙拽住太岁:“当初你就是神翼派来盯梢的?监视的?”
太岁甩开白仙的手:“我有什么办法,五百年的修为压在那里,这个印又随时会要了我的命,我跟你们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不能做?”
“我以为。。。。”被太岁这么吼完,白仙有些震惊的语无伦次了。
“你以为什么?”太岁没等白仙说完,“你以为跟你们在一起出生入死我是情愿?”
白仙不放弃:“当初在古林里你那么护我们!”
但换来的是太岁赤裸裸的真相:“那是因为你们死了,我也就别活了!”
“所以他护的只是他自己!”绿魔说的对,其实也只对了多一半,而另外的少一半就是太岁的良心。“那么很显然,你站在神翼那一队,所以叫你的同伙别藏着了,出来吧!”
文曲妖艳的站在夜空里俯视着地上,而血雨冰冷的身影踩在塞北的月光里寒气逼人。
白仙的记性绝好,曾经在咸灵教身陷囹圄的时候,七宿星君的每一张脸她都记得,更何况文曲这么让人记忆犹新的妩媚她怎么可能忘?
“是你?”白仙指着文曲,眼睛里不是惊讶而是不解。这塞北这么远,这么冷,这么偏,七宿星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曲得意的笑了:“怎么样?这是教主为宇文泰送上的贺礼,它的名字就叫: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