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祠堂到底是什么样的,逆水流只是匆匆望了一眼。在青烟缭绕之中隐约可见零星的烛火,祠堂内昏暗,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引路的丫鬟走得很急,走起来自带一阵风。寒姨一路小跑的拉着逆水流跟在后面,宇文泰径直走进祠堂,而他们从右侧祠堂旁的石拱门绕过。
若是非本族人不得入内,也就是说这宇文府上上下下只有两个人可以进,一是老夫人本人,二就只有宇文泰。进了家门入了族谱的女人才算是宇文家的族人,那也就是成婚,而且必须是正室。
清晨十分,寒风里都夹杂着湿漉的潮气,所以显得格外的冷了。即便太阳就在头顶也丝毫抵消不了这冷,仿佛这塞北的太阳只有一种功能就是照明。
逆水流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从他们春季在仙女湖相遇再到夏季然后就是这秋季。若是春季的塞北还不算寒,那么到了秋季就正式慢慢解开真面目,来迎接冬季的来临。
之前的逆水流根本感受不到四季交替和冷暖,现在她居然会觉得这么难熬。尤其是塞北的秋与冬,这里比别的地方冷的都早。
祠堂后面是一座青山绿水的花园,花园之中坐落着一处别具一格的院子。就好像闲云野鹤般朴实的田园生活一样,那院子就好像普通的老百姓人家。
在塞北若是一年四季都能常绿的花草的确少有,很显然这里的植物也并非出自北魏,看来宇文泰不仅仅只为自己寻来了雪桃!
特别平常的一间院子,甚至都没有名字。门外只有两名丫鬟站着,见有人来了,便行了一个礼。
“寒姨!”两名丫鬟礼貌的叫着。怎么寒姨也是这宇文府全体丫鬟的总管,威信自然是有,见了行礼是正常。
“主上呢?”寒姨问。
“已入内,请移步!”这门外的丫鬟可比祠堂外的丫鬟客气多了。
跨过木桩门槛,脚下是用小石砖拼凑铺成的路。这院子不大,比起宇文泰为自己准备的流水居可是小巫见大巫。
宇文泰在逆水流万念俱灰极其不愿进去的时候及时出现。让眼前的灰暗暂时有了希望。
他站在门口笑着,心情大好。逆水流来到他跟前,一脸的心灰意冷。
“怎么了这是?”宇文泰宠溺的摸了一下逆水流的脸。
逆水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居然会怕见宇文宇的母亲?可是她心里就是抗拒,不愿进去。
每一步走的有多艰难也就逆水流她自己最清楚。进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堂上的一块匾:宇文之傲。牌匾下是两把太君椅和一张深色实木桌。这屋子小,周围的装饰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就是这样一间平民风格的屋子里却坐着一位攻气十足的人,她丝丝白发,即便暮年仍精神焕发,这气场绝对不枉费北境之母的称号。
说起这称号,也是百姓们自封的。宇文泰振兴六镇稳定塞北边境造福于民,她的母亲也没闲着。妇女儿童都是她施以救助的对象,在民间威望极高。
跟那天晚上一身华服的老夫人不同,今天的她朴实的宛如村中的老妇人,银丝白发上除了一根玉钗之外再无其他。
“我听说昨晚你们睡在一起?”很显然那个来请宇文泰的丫鬟打了小报告。
逆水流想实话实说来辩解,却不听使唤的张不开嘴。
“对啊。”宇文泰爽快的回答让逆水流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直冲脑顶。
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还没结婚,你们两个要造反?”
“如果我说明天就结婚呢?”宇文泰反问。
老夫人一皱眉,气势上一点也不输:“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我生于冬日,眼看马上就十八岁了,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女人比你大了几岁?这女人比男人大,怎么能般配?”
“我喜欢跟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
老夫人气呼呼的瞪了一眼宇文泰,然后把严厉目光对准逆水流:“既然以后要进宇文家的门,我问几个问题不过分吧?”
宇文泰沉默。
老夫人接着发问:“你今年到底多大?”
说实话逆水流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岁了,活的太久太久,即便不算前世神璃的身份,也至少好几百年了吧。
“二十一岁!”逆水流脱口而出,因为她将自己的容颜变老了五岁,那就是二十一岁。
老夫人继续:“家住何处,还有什么亲人?”
逆水流低头,她在快速的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回。
“仙女湖,我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妹妹!”
“仙女湖?”老夫人对这名字万般不信。
宇文泰出来解释:“我去给父亲寻药就是在此处遇见的小水,还救了我。那里就叫仙女湖,传言说的神树之花的确有!”
“你跟那神树有什么关系?”当初宇文洛生先回来带来的神树花救了宇文肱她是知情的。
“没什么特殊关系,我住在树上。”
老夫人的眉皱的更紧了,什么样的女子会住到树上,她理解不了。
“母亲,差不多了吧!”宇文泰出来护驾。
老夫人摆摆手:“日子你们自己订!对了,洛阳方面等你回复这次出兵荒炎城的军报,这是现在最重要的,处理好再想别的事!”
老夫人心事重重的眼神一直目送着逆水流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逆水流后背冰冷刺骨,她以为这不过是因为塞北的寒风,但是比这塞北更寒冷的不是温度,而是即将让她体会到百姓们杀人不见血的言论。
一封机密的军报从武川城出发向着洛阳策马扬鞭。而政治中心洛阳这边,大将军府内的士兵进进出出一直没有停歇过。
明知尔朱荣对自己擅自调兵不满,可他的不甘心同他对权利的欲望一样的强烈,从未放弃过搜寻逆水流。倒是神翼隐瞒了自己知道实情的真相,看着高欢越是执着反而觉得他越发可怜。
娄兰君一直在凤凰阁养身子,对外说是养病,其实是高欢将她关了起来。自食恶果的娄兰君没有陷害到逆水流却把自己拉下了水,且不说惹得高欢不悦遭到囚禁,这致命的毒药哪怕是轻度也是伤了根本。
府内的中央花园,这南下温和的风吹起高欢精致昂贵的衣衫。他独自一人喝着上好的宫廷御酒,美酒一杯比一杯更让他愁。
“你一点都不恨她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你?”神翼赤黑的长袍与这洛阳温暖美丽的景色格格不入。
一杯愁酒刚举到唇边:“既然我得不到她的心,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得到她的人!”
神翼长叹了一口气,面对高欢这样的回答他竟无言以对。他做不到像高欢那样痴情到病态。他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不爱我我也不强留,但从此谁也别想好过。一个是因爱而到了病态,一个是为爱而成了疯态。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都是极其可怕的。
愁酒下肚,搅得高欢五脏六腑都在难受。眼神呆滞,面容憔悴,要不是一身普通人买不起的奢侈衣袍,高欢更像是一个生无可恋的病人。
“将军,皇城来了密旨。”高欢面无表情慵懒的一抬眼,眼前的正是宫里派来的人。
高欢接过密旨,毫无表情的脸终于开始动了。
“新皇宣你我进宫!”
神翼皱着眉头:“皇帝怎么也让我进宫?”神翼跟元子攸没有什么交集。
“你还看不出这是尔朱荣的意思吗?关键是武川来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