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搅得我大好心情一点不剩,买了菜回去已经出了太阳。外婆也起来了,正在收拾床铺,我回里屋正要脱了外衣,就看到了坐在镜子前卸妆的姐姐。因为没料到她在,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姐姐摘了一只耳坠,透过镜子看着神色恍惚的我:“一大清早,撞鬼了?这么不待见我啊,见了我跟见了阎王一样!”说着将耳坠摔在桌子上。
“不是的。”我急着解释,姐姐却站起来对着我笑了笑:“算了,不刁难你了,一着急就磕磕绊绊,哪天变成了结巴,我还怎么指望你带我过好日子?”看来她心情不错,竟然有了笑容。我跟着笑了两声,有些心不在焉。很多事情,我是无法对姐姐诉说的。比如说季老师的美意,看在她眼里会是顾影自怜的心酸,再比如说龙吟的步步威逼,这姜公钓鱼的游戏或许会让她豁出一切带着我们逃亡。她太敏感,也太善良,即使再怎么冷淡,只要是危及到我跟外婆,她的佯装都会变成赤裸裸的守护,用她认为对的方式,粉身碎骨也没有半个“不”字。
“昨晚有贵客点了我的场子,”她又坐下来,对着镜子擦隔了夜的口红:“六瓶好酒,还有不少的打赏。”她说得兴高采烈,我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伙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左一句少爷又一句少爷,他点了我的场子,竟然把红玉都撂到了后头,看着红玉恨不得吃了我,我那叫一个爽快。”姐姐说到高兴处“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再也站不住了,说了句要去熬粥就跑了出去。
炉子上炖着蛋花粥,我取了勺子搅了搅,就对着青色的火苗出神。龙吟没骗我,他还真是照顾了我姐姐。姐姐很少点名道姓地给我讲风月场里的事情,她怕我知道得太多反而没好处,也觉着我知道了也没用,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在风月场偶尔放纵消遣,出了那个门又是衣冠楚楚,前一刻还留在里头的温存誓言,只当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PARIS是龙老大的,我在报社听过他的一些事情,听说不光是PARIS,昌平街的昌平贸易跟永安烟草,都是他的产业,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的赌场妓院和烟馆,怕是十个手指头是数不过来的。龙吟是龙老大的表侄,他的父亲龙啸天跟季家的老爷子一样,在临州商场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原本没有季家势头猛,这几年因为龙将军的缘故迎头赶上,龙季两家势均力敌,明争暗斗在所难免。龙将军手握政权跟军队,龙啸天雄霸商场,而表亲龙老大则是临州城里的黑老大。龙家,算是临州城的主人。如今,龙家的少爷点名说看上了我要跟我玩儿玩儿,我是该说三生有幸,还是该想想遗言里要写些什么?盘算这些或许还早了些,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明白得很,今后的日子不会再相安无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