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华世皓上班时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递,拆开一看,里头放着一份处理死婴费用单的复印件。
他反复看着那张复印件,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逐渐转为绝望得几近疯狂。
胸腔内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撑在原木办公桌上的双手,因用力过甚而泛起惨白的颜色,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薄唇被咬出了血丝他仍在用力。
他想不明白,她寄这份复印件给他的用意是什么,是悲伤过度没法面对他,还是恨透了他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他?
办公桌上的电话一遍遍响着,他彷佛没听见,直到刘秘书敲门时,他才回过神来,将未央寄给他的快递小心翼翼地收好。
刘秘书走进来,一贯波澜不惊的脸庞上竟浮现着明显的焦虑和急切,他将一张便利贴递给华世皓,低声禀报,“华先生,未央小姐的主治医生今早一直试图联络你,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告诉你。”
他捏住那张便利贴,急切地拨通医生的电话,对方满怀歉意的对他说:“华先生,很抱歉,昨夜宋小姐的孩子染上急性肺炎,值班护士犯困错把收费单打成死婴费用单,今早我知道这件事时,宋小姐已经出院了……”
华世皓怔怔的握着电话,漆黑的眸子里飘过一抹深思,混乱的思绪很快便平静下来。那天,梁以昇在情急之下,把他们送到离“一嫁倾城”最近的医院,那家医院的规模,设备和医生素质远远不及东澄所在的源诚医院。
东澄来探望未央时,盯着那里的护士和医生频频皱眉,经过产房时,东澄的眉头简直揪成一团,难道是东澄……
华世皓迅速捻熄燃了一半的烟,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到东澄的名字时,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高深莫测。
“东澄,下班后有没有时间到风云堂一趟?”
今天他特地提早下班,赶到风云堂后慢慢套上拳脚专用的道具,对着沙包闷不吭声的练习拳击。
东澄赶到后,挑眉看着华世皓健壮的胸肌,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世皓,你刚才那个左勾拳真是漂亮啊。”
“哦?”华世皓垂下双手,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睇着东澄,“你过来,我教你。”
稍后赶来的裴谦和沈君翼各自捏着罐啤酒,饶有兴致地看着拳击场上那无比精彩的现场肉搏。
东澄第五次被撂倒时,孟玮然姗姗来迟,他摸着下巴困惑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个人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练拳击?”
“唔,这件事很简单……”沈君翼指着出拳有力的华世皓,弹指轻笑道,“他老婆不见了,欲求不满急着找人发泄,东澄目前是头号嫌疑犯。”
东澄龇牙咧嘴的瞪过来,沈君翼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上前将趴在场边急喘的东澄扶起来,“东澄,你就坦白的交代未央的行踪吧,不然,今天你别想活着走出练习场。”
就在大家转身去寻急救箱时,华世皓突然丢开拳套,蹲在东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东澄,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我有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
东澄无法直视他认真得令人心疼的神情,只好低头回答:“没有。”
“我思前想后,能够这么迅速把两个病人送走的人,只有你……”华世皓紧紧抓住东澄的手臂,像个虔诚的信徒般凝视着他,沙哑的声音带了些令人心碎的哽咽,“东澄,这辈子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未央送到哪里去了?”
东澄抿唇不语。
华世皓没有再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他破碎的眸光,哀恸的神情让东澄感觉如同置身在深海中,窒息般苦闷。
东澄被华世皓看得心都要碎掉了,可他想起程家那两位老人的托付,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他情愿华世皓揪住他狠狠揍一顿,也不愿被他用玻璃般脆弱的眼神凝视着,这简直是比凌迟更残酷的刑罚。沉寂了很久,他终于败下阵来,微闭着双眼挫败地低喃:“带走她的人是程家老太太,她心疼未央生孩子没有长辈照顾,她原来住的医院医疗设备不好,医生帮她扎破血泡放血时,剪断了她的血管,那晚她大出血差点要没命,程家老太太泪流满面的拉住我,只差没跪在地上求我送未央离开,我只能答应下来……你家的小公主如今还躺在保温箱里,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未央的行踪我真的不知道,程家人把她藏起来了。”
东澄迟疑了很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华世皓脸色白得吓人,他睁着犀利的黑眸,死死地盯着那串缀满水晶的钥匙。
第二次了,这是她第二次把家门钥匙还给他……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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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躺在源城分院的病房里,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眼泪一串串落下,悄无声息的没入枕头内。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插满细管,嘴上罩着氧气罩,手指,脚趾上都夹着多条监搏仪,就像电影里的重症病人似的,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曾经在死亡边缘徘徊游走,差一点就睁不开眼睛。
程奶奶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掀起一阵阵灼热的疼痛,奶奶一边帮她揉着手脚,一边温柔的安慰她,宝宝在保温房里躺着,炎症已经消了,目前情况稳定。
也许是躺了太久,她的精神并不好,依稀听见程奶奶问了句:“华世皓发了疯的找你,你想不想见他?”
未央,你想不想见他?她茫然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