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门,安雅便听得里面一阵阵丝竹弦乐之声。
引她前来的仆妇已经悄然退到一边,兰儿佩儿作为安雅的贴身侍女,跟着安雅一起步入宴厅。
设宴的地方是安府的繁玥阁,位于安府正中央的花园里,地势较高,楼宇多采用镂空的木质设计,颇具异域风采。
宴厅内挂着半透明的金红轻纱和珠帘,地上是厚厚的羊毛软毯、兽皮、靠垫,主客都是席地而坐,每人前面设一个矮几用于放置食物,手中托着各色美食的仆人在宴会中穿梭,供客人随时取用。
安雅环视宴厅,上首坐着城主安如智,左侧卫衡,右侧是安夫人,靠近上首两侧分别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公子和刁蛮小丫头安琳。其他的位置除了几个军官外还有城中几个官员及家眷。安琳旁边有一张几案空着,想来是她的位置了。
见她进来,原本交谈甚欢的众人都停下了,各种目光都交织在这位传说中的安大小姐身上。安如智见女儿迟来,心中有点不悦,皱眉道:“怎么来得这样迟?没有规矩!”
还未等安雅回答,一旁的安夫人妩媚一笑,手中的孔雀翎羽扇轻轻扫过安如智的肩膀,娇声说道:“侯爷莫生气,雅儿的脑子可能还没好全,一时迷路了也是有的。”转而又脸一冷,盯着兰儿佩儿骂道,“两个蠢奴才,你们小姐糊涂,你们也是糊涂的吗?还不自己掌嘴!”
安雅心冷笑,这就开始了。明着是为她好帮她说话,其实哪个人听不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母女两个一副德行!
安雅望着安如智盈盈拜倒,“女儿额头受伤,处理得时间久了些,因此才迟了,并不是兰儿佩儿的错,求父亲明察。”
她本就清瘦,加之面色白皙,更衬得一双秀美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翡翠海棠花的花瓣间隐约可以看到丝丝红痕,让人颇为不忍。
安如智眼见女儿如此,心中那丝不悦早就烟消云散,反而泛起了对亡妻和长女的愧疚。
“既然有伤就别跪着了,入座吧。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着小姐。”安如智挥手示意,又对妻子埋怨道:“雅儿伤这么重,你这嫡母也不给她找个大夫看看。”
安夫人面露委屈,终究没再说什么,只低声应了个“是”。安雅视若罔闻,由两个侍女扶了,安然就坐。
“哼,装腔作势!”一旁的安琳不屑地轻哼。
比起中午的食物,宴会的食物就精致多了。
新鲜的水果,考得金黄酥脆的羊肉,清冽的酒水和各式各样精巧的点心被源源不断送上桌案,比起现代的美食也毫不逊色。
安雅中午没吃什么,这会儿才算真正饱了口腹之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还得顾着大小姐的仪态,什么东西都要兰儿佩儿弄好了送到手上才能吃,不够尽兴。
她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宴会上的众生百态,在心里和兰儿佩儿所说的那些人一一比对。
父亲安如智,嫡母羽氏和妹妹安琳,她都是见过的。安雅的母亲萧氏因难产死后,羽氏才扶了正。羽氏有一子一女,女儿安琳比她小一岁,年方十四;儿子安玉郎比她年长两岁,年十七。
其它的姨娘们也有几个庶子庶女,也都在场中,只是坐的略远,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据说羽氏怀着儿子时不慎落水早产,安玉郎先天不足,身体很弱,因此不太出门。她目光落到坐在卫衡下首的少年脸上——想来这就是安家的嫡长子玉郎。
安玉郎和妹妹一样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一张脸十分俊逸,只是略显苍白。他斜靠在软垫上,一头微卷的黑亮长发简单随意的束着披散在肩上,身上也是华丽暖和的衣物。
两个漂亮的女奴在旁边殷勤伺候着他饮酒吃菜。这人虽笑着,浑身却带着倦怠的气息。他似乎感受到安雅的目光,微微抬眼,与安雅四目相对。
安玉郎颇意外,但随即笑着举杯遥相致意。安雅也举杯回应。一杯酒喝完,他又恢复了刚刚那种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姿态,微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
安雅放下酒杯,脸色已经微红。
安雅能感受到,安玉郎看她的眼神并没有一丝轻视和恶意,而是带着好奇探究的意味。这个哥哥对她的态度似乎跟羽氏和安琳不一样。
还有,这个安玉郎笑起来真是……好看。安雅摸摸小鹿乱撞的心,暗暗恨自己太过花痴,他毕竟是自己(这身体)的亲哥哥啊!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她又将目光投向主宾席上的卫衡。
卫衡此时已卸下盔甲,一身黑色广袖儒袍,黑亮的头发梳成高髻。他俊逸不输玉郎,不过玉郎是带点西域风的,而他则更像个东方古典贵族公子。
两个美艳的女奴在他两旁伺候,都穿的很清凉,或许这样的美男很少见,安雅感觉两个女奴都恨不得贴在卫衡身上,坐在他怀里伺候了。
然而卫衡根本不领情,兀自端坐着身体僵硬,绿着张脸默默躲避女奴喂过来的食物。安雅差点笑出声,心里默默配上旁白:卫将军此时几乎是崩溃的……
此时安夫人嫩手一拍,一帮舞姬如云彩般退到一边,宴厅中间的大块红色织锦地毯就空了出来。“只是酒食宴乐,怎能尽兴?不如主宾均选自己所擅长的表演以娱嘉宾,侯爷觉得可好?”
边陲之地本就民风开放,宴饮之时主宾趁兴表演只是寻常之事,座上其它宾客都跃跃欲试。
安如智听夫人提起,也来了兴致,便探寻卫衡的意思。“卫将军觉得如何?”卫衡原本不喜这些活动,此时却苦于没机会摆脱两个女奴的殷勤伺候,听得安如智问起,忙拱手道:“末将觉得如此甚好!”
“侯爷不演也就罢了,可要拿出点彩头来,大家才高兴呀……”安夫人见侯爷许可,众人捧场,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妩媚的眼风柔柔扫过安如智,娇声提醒。
安如智点头称是,与身旁家仆耳语两句,不多时,就有几位袅娜的美丽女奴手盆金盘鱼贯而入,金盘中尽是些精致的珍玩,珍珠,宝石,丝绸不一而足。
在场的宾客见城主如此大方,更加摩拳擦掌,恨不得第一个出来表现。安雅见过母亲留下的几匣珍宝后,看这些东西平常得很,并不觉得多好,只是自顾自地吃自己的。
但心中却不由得有些忐忑……她是个十足十的现代人,古代的小姐们会的,她可一样都不会。
而此时,又有一位女奴捧上一朵嫣红的堆纱牡丹假花,奉在安如智手中。沉稳的鼓声响起,牡丹被众人依次传递着……安雅面色一变,手已不由得握紧成拳。
竟是用击鼓传花的方式确定表演者吗,如果抽到自己,岂不是还是免不了出丑?!
眼见红花越来越近,鼓点也越来越急促,安雅内心的慌乱无比……
只见红影一闪,牡丹落入安雅的怀中,安雅像被烫到一般将牡丹抛了出去,而最后一个鼓点,也在此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