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源只感觉眼前是无尽的色彩变幻,竟是看不清任何东西,如若梦境。他知道,这是大汉的速度太快!
大约也就是十数息的功夫,罗源周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仿佛要被甩了出去,紧跟着便被摔在了地上,周身上下真元如冰一般,无法运转。他仰起头,正看到大汉抱着臂膀,拦在黑衣人之前。
只是十数息便已追上。这二人的差距要有多么的巨大?
“还剑自裁吧。”大汉不动声色,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那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无边压力。
黑衣人皱皱眉,自知绝难逃脱,当下纵身合剑,化作一道寒光直扑大汉胸口。那大汉冷笑一声,膀不动身不摇,两道电光自阴云密布的九天之上骤然坠落,映衬得樊桐归处的庭院之中一片雪亮。
黑衣人在电光之下没有丝毫的抵抗,只是哼了一声软绵绵倒在地上。
“你以为筑了基便有一丝可能?”大汉提起躺在地上的罗源,迈步来在黑衣人身前,又将罗源扔在地上。
“小子,你不是想求个仙缘?”大汉蹲下身形,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罗源的双目,“所谓道不可轻传。若你是个道心坚定之辈,那边提了剑,杀了这贼子,说不得我李叔钧便赐你一段仙缘!”
罗源双目之中闪出一片灼热。
“原来你便是李总管。此话可当真?!”
“哼,我又何必要蒙骗与你?”
李卫站起身,来在黑衣人身前一把拉掉罩在脸上的黑纱,拔掉他别在脑后的发簪。
“你且看清了!”
罗源早就呆在当场。
那脸庞,明明就是花锦月。而她那一头如墨长发是怎么回事?!
仿佛刚才那雷,是轰在他罗源的身上,他只觉周身发炸,头皮发麻,心中纷乱思绪早已纠结成一团。
却原来她……她是个女子。
那为何,她肯与我同榻而眠?
又为何传剑!
不过是萍水相逢,何须如此?
我罗源又何德何能?!
罗源看着她,“你我可曾相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我!”
说道后来,罗源几乎咆哮起来,“若是你我不曾相识,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你说!我为何执着于仙路!你告诉我!”
“相逢何必曾相识?”花锦月原本白皙的脸庞,在泥水之中沾了些许污渍,但这却更是平添了几分娇媚,“罗兄,可能记得我曾说,有血光之灾?合该此劫是应在你的身上。”
花锦月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这世间怕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却又无缘无故的情。若不是如此,我又为何初见你时,便倍觉温暖?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花锦月的眉头微蹙,双眸之中水雾翻滚,不知有多么的可人。
“若是罗兄你的仙路,能够以为我基石,那也是一番幸运呢。不必留手,来吧。”说着,花锦月闭上双目,两颗豆大的泪珠就像是在脸颊上开了河道。
“不!”罗源咆哮起来,“便是我死,亦不可能伤你分毫!”
“罗兄,记得我的话。”花锦月泪不绝,却不肯在睁眼看罗源。
“哼,倒是郎情妾意。”李卫的冷哼在罗源听来,就仿佛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裂,他只觉周身真元重又滚动起来。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小子心生亲近?”李卫抱着臂膀,“花锦月,你以为老子真不知道你是落云山的细作?嗯?你身为妖,对身负华亭秘法的人心生亲近有何奇怪?那华亭……哼!”
“你说什么!”罗源瞪大双目,扭头盯着李卫,“你说华亭秘法!”
花锦月也是重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都知道?”
“当然。”李卫脸上露出嗤笑,“落云’仙子’想来也是太过于轻视了我樊桐吧?我李卫这剑,虽然是用人血来孕养的魔剑,但却不是为了她准备的,岂会没有防备?”
“再说你,小子,”李卫有扭头对罗源道,“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运或者说是倒了什么血霉,居然得到华亭传承。既然你需要修行指路人之人,今日我李卫便给你这个机缘,毕竟云浮老道曾有恩于我。”
李卫弯腰捡起地上的剑——那柄用人血孕养的魔剑,“杀了花锦月,我便给你仙缘。”
“绝不!”罗源怒目。
“没有仙缘,这一辈子你都不会知道昆仑在何处。”
“即便是魂飞魄散又如何?我绝不会伤花锦月半根头发!”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何为执着仙路?”
李卫的这一句话,仿佛在罗源心中点燃了烈焰。
他仿佛听到,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怒吼,即便是愧对天下人,即便是万劫不复,我也要!我要我指天时,天在我面前崩塌,我指地时,这地在我面前碎裂,我要这无尽生灵在我面前俯首!
一点血色的光芒在罗源的眼底炸裂,他恍若怒目金刚,死死地盯着李卫。
“我命中合该此劫。”花锦月声音颤抖,再次闭上双目,“罗兄你不必自责。动手吧!”
“好——!”
罗源仰天咆哮,疯子一般抢过李卫手中的剑。
雷鸣震天,那饱含了雨水许久的阴云终于决堤,如泼般的大雨骤然而下。
罗源手中剑穿过花锦月的胸膛,他双目垂泪,与花锦月面对面,不过半寸。
“为何会如此?我罗源为何会如此?”
罗源脸上的雨水滚滚,散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花锦月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便是命。”
“我干了什么!”罗源张开双手,颓然跪地,仰天长啸。
“小子,倒是我看轻了你。”李卫大笑,几个起落间已然消失在漫天大雨之中。
罗源倒在地上,眼望高空呆呆地出神。
我罗源,竟是如此卖友求荣之人吗?
我罗源,竟是如此为了仙路不择手段吗?
我罗源,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吗!
杀入,我可以,但我何以杀花锦月?怎么下得了手?!
我怎么可以……
罗源脑海中完全被这几个字占据,除此之外再无他念。
这雨水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