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剑眉一挑,冷冷道:“绝不是。”
“那为什么案发当时,你会在现场?邪王宗和神剑山庄,一个是黑道巨擘,一个是白道圣地,两方素无往来,这么多年以来,能相安无事已经是奇迹了,你说你是去拜寿的,这种理由,谁会相信?”说话的时候,燕凌空始终凝视着萧牧,似乎想从他的眸间,看出一些端倪来。
但是萧牧的双眸,却深邃得像一潭深井,令人根本看不透。
峨眉派的青年代表祁碧芍,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美的酒窝:“燕师兄何必多此一问?谢少庄主已说得很明白,毁灭神剑山庄的,就是萧牧和邪王宗!何况放眼整个江南一带,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邪王宗也实在没有别人了。”
燕凌空轻轻摇头,道:“这件事干系重大,牵连甚广,一旦六大门派和邪王宗开战,整个江湖势必腥风血雨,恐怕接下来的几十年,都休想再有平静之日了。所以,我们绝不能走错一步,更不能只凭少数人的三言两语,就认定那是真相。人证物证,缺一不可,一切都要有足够的证据。”
“江南四公子亲眼目睹,这难道不是人证?”天山派的秦清霜,瞥了萧牧一眼,冷静地分析道:“祁妹妹说的没错,整个江湖,确实只有黑道三宗能做到这一点,而天魔和梵音二宗的人马,早已撤出江南十余天了,何况我们赶到现场时,也确实发现了一柄邪王宗遗落的宝剑,这也可算是一件物证。”
“妄造杀孽,罪过罪过。”一真法师打了个佛号,冷冷道:“萧檀越,铁证如山,你何苦还要否认?邪王宗虽然根深蒂固,但是我们六大门派,也还有些底蕴。三天之后,我少林派的四大神僧会率二百弟子来到苏州城,届时任你邪王宗魔威盖世,我们也一定会为谢少庄主讨个公道。”
祁碧芍道:“我峨眉派的叶静圣尼,也会携倚天剑前来,邪王宗必须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天山派虽然偏居一隅,这次也是精锐尽出,预计三天之后会来到此。”秦清霜的语气很坚定,凛然道:“自古邪不压正,我相信邪王宗虽然强横,但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诸位……”燕凌空有些无奈,但刚一开口,一真法师就瞪了他一眼,合什道:“凌空怎么净帮邪魔开脱?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正派人士,怎么能被邪魔所迷惑?”
燕凌空不说话了。
事实上,在江湖中享有盛誉的“武当七侠”,也率领了大批的武当派精锐,正在赶往苏州城!
萧牧当然更无语。
——若真的是我做的,我何苦还要否认?
——你们这些正派人士,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幸好替别人背黑锅,萧牧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像这种委屈,也绝不是第一次承受。等四人都安静下来,他才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块很小的檀木牌子,放到酒桌上,缓缓说道:“我的宝剑,是在神剑山庄被毁之后,我才扔在那里的。这块木牌,却是真正的行凶者遗落之物。”
“这个东西,沈军师也……”祁碧芍脸色瞬变,话音一落,急忙掩口。
“沈军师,沈清玉?”萧牧剑眉一挑,这正是他想要的线索!
祁碧芍很快恢复镇定,淡淡地道:“没有什么,我看错了。”秦清霜却连看都没有看木牌一眼,只是冷冷地道:“萧楼主若以为随便拿出一样东西来,就能把罪名栽赃给别人的话,那就未免太低估我们的智商了!”
一真法师也道:“像这么样的一块牌子,的确不能算证物,任何人都是可以伪造出来的。”
萧牧也不恼怒,似乎早已猜到众人会是这种反应。
“既然这块木牌,你们不以为然……”萧牧的右手,慢慢伸到了桌子底部,就像变戏法一样,忽然抽出一柄长达九尺的黑色巨剑,啪的一声,重重地放到了众人面前。
巨剑的剑身,还布满了神秘复杂的褐色阵纹!
“这……你怎么会有?!”燕凌空腾地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没有办法不震惊。
因为他的授命师傅,武当派的“执剑长老”张若松张真人,手里也有一柄这样的巨剑!
“我当然会有。”萧牧剑眉微扬,一字一顿地道:“因为这柄巨剑,正是行凶者使用的凶器!神剑山庄的谢老庄主,很可能就是被这柄巨剑杀死的!”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燕凌空用力摇了摇头,目光却依然死盯着桌上的巨剑。
他的外表虽已回复镇定,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这柄巨剑,是你们武当派不公开的秘密兵器?”萧牧也站起来了,目光灼灼,看着燕凌空的双眼。
燕凌空却转过身去,似是不敢面对萧牧。
秦清霜的脸,又已冷若冰霜,大怒道:“萧楼主好歹毒的心,污蔑沈军师不成,又开始陷害武当派!但是无论你如何狡辩,都休想掩饰邪王宗的恶性!”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一真法师也站了起来,诵了个佛号,道:“萧檀越虽然有杀死我等的实力,但三日之后,绝对难逃正义之士的诛伐。”
说完,这个相貌清秀的年青僧人当先转身,大步走出了抱天揽月楼。
他似乎已经忘了萧牧的话——宴散之后,赴宴的人就得死!
但是萧牧没有动,手中的疾风刀,更未曾散发出一丝杀气。
祁碧芍和秦清霜,皆一言不发,相继走了出去。
燕凌空没有回头,却也没有走。待三人远去了,才压低声音,缓缓道:“我知道神剑山庄的事情,绝不简单,也许……你未必是真的凶手。但是在我没有理清头绪之前,任何事情,我都无法奉告。”
说完,他也毫不犹豫地走了。
萧牧也没有拦他。
正如一真法师所说,萧牧确实有杀死他们的实力。但杀人是一回事,生擒却是另一回事。动用邪王宗的人力,确实可以强留他们。以邪王宗的“独特手段”,也确实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更多的线索!但是萧牧不想这样做,燕凌空、祁碧芍、秦清霜……这些人,无一不是六大门派的青年代表,伤害他们,就等同于向六大门派发起战书!
邪王宗虽然独霸江南,但若同时和六大门派开战,也绝对有败无胜。
燕凌空等人,很快施展轻功,远离了城东大街。
在“小头目”梁秋末的指示下,聚集街道口的三百条健壮汉子也纷纷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一盏茶时间后,城东大街又恢复了灯火通明,青楼载歌载舞,赌档喊声不断。
但是萧牧所在的抱天揽月楼,却仍然安静,安静得近乎孤独,孤独得近乎寂寞。
萧牧的心,又何尝不寂寞?他最厌恶的就是孤独,最耐不住的就是寂寞,偏偏孤独和寂寞,却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一般,从六岁开始,已经折磨了他整整十三年。
苏婉儿还没有走,她静静地看着萧牧的侧脸,整个人都似已痴了。
今夜,萧牧之所以能请她“出台献艺”,并非因为萧牧的出手有多大方,而是因为,她和萧牧早已相识。
十三年前,她和萧牧同时被邪王宗收养。
五年前,因为琴艺精湛,她就被邪王宗派到了苏州城当“艺妓”。这五年以来,她每夜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赚钱养身的同时,也为邪王宗获取了大量达官贵人们的私人“秘密”。
自从见到萧牧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开始喜欢上了他。
——这些心思,她从未向萧牧提起,所以萧牧也从不知道。
她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已经觉得自己是残花败柳,实在已配不上眼前的心上人。
“本以为六派英杰,会有几个是真正的侠士,没想到尽是迂腐之辈。”萧牧轻轻摇头,似乎觉得很失望。说完,他转头看了苏婉儿一眼,微笑着道:“我们多年不见,本应好好相叙,但是眼前的形势,却令我不能安坐了。你也赶紧离开吧,若是让人知道了你和邪王宗有关系,对你影响也不好。”
苏婉儿回过神来,沉默了半响,终于轻轻点头,道:“前路凶险,望君珍重。”
言罢,苏婉儿莲步款款,也抱着木琴离开了。
萧牧则陷入了沉思当中。
三天之后,六大门派的精锐高手就会齐聚苏州城。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自己是不是能找出焚毁神剑山庄的真凶,为邪王宗洗脱罪名呢?
萧牧实在没有把握。
“好在此番设宴,并不是毫无收获的。沈清玉的长江五盟,和燕凌空的武当派,都有嫌疑……”萧牧深吸了一口气,幸好,案情还是有了新的线索。
有线索,就代表有希望!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萧牧就绝不会放弃!
萧牧越来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批“神秘人”背后的组织,势力之庞大,牵连之广阔,也许会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所涉及的帮派门阀,绝对不止长江五盟和武当派!
既然沈清玉有嫌疑,那就表示金枪李和彭老虎,都有嫌疑!
无论“神秘人”的组织有多庞大,萧牧都绝对不会退缩。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一件事了——神剑山庄一案,和十三年前的萧家庄惨案,一定都是这个组织所为!
追查神剑山庄的真凶,其实也是追查自己的“仇人”。
萧牧决定,先从沈清玉下手。
沈清玉这个“五盟军师”,虽然心机似海,聪慧过人。但是萧牧坚信一个道理——越聪明的人,往往就越怕死!把剑贴到她的脖子上,说不定她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