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玄机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陈宇瞬间感觉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十一座雕像仿佛像活回来了一般,似乎散射这一道道目光在陈宇身上。
而整座祭坛上空,也顿时出现了一股一场凝重的气息,仿佛陈宇不跪,便要硬生生将他压服一般。
陈宇自然不会与其对抗,而是乖乖的顺势跪下,说道:“师父,弟子在。”
云玄机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又是朝着那十一座雕像遥遥摆了一摆,说道:“今有陈宇,聪颖灵慧,弟子云业,玄机府十二代传人,愿纳其入门墙,为我玄机府十三代传人,请乞诸位祖师准允。”
云玄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在这座巨大的房间内回荡不止,在这回音回荡了许久之后,那是一尊雕像却均是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十一道声音。
这十一道声音,有的粗犷,有的平和,有的儒雅,有的低沉,然而说出的却是同一个字,“准!”
听到这十一尊雕像回应之后,云玄机恭敬道:“云业谢过诸位祖师。”
礼罢,方才转身对陈宇说道:“陈宇,你今入我玄机府,为我玄机府十三代弟子,从此,承我玄机府衣钵,你,可曾后悔?”
“弟子不曾后悔。”
“我玄机府,门禁不多,却也有几条,你可要记清楚了。第一,本门不忌杀戮,却忌滥杀。第二,本门不避世俗,却须分理清楚,不得涉及太多。第三,本门心法,不忌外传,然则,传一法,须得一法。第四,非你传人,不得入此玄机府。凡此四条,重中之重,徒儿,你可要记清楚了。”
陈宇答道:“是,徒儿定当谨记。”
“还有,”云玄机又说:“陈宇乃你本名,入我玄机府,日后在外,你当自称作陈玄机,这一点,也需记清楚了。”
“是,弟子清楚了。”
“恩,”云玄机突然严肃道:“陈玄机,拜见玄机府第十二代祖师,云玄机,云业。”
陈宇立时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云玄机面前,念道:“弟子陈玄机,拜见十二代祖师,云祖师。”
云玄机当即扶起陈宇道:“好,徒儿,你如今便是我玄机府中人了。”在说完这句话时,整座祭坛上空的威压顿时消失了,而陈宇也感受不到那十一尊雕像扫射在自己身上的如芒目光了。
“再拜一次祖师,你便出来吧。”扶起陈宇之后,云玄机嘱咐了陈宇一句,便独自走了出去,留陈宇一个人在祭坛之上。
陈宇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他,若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须知道,在不到几个时辰前,他还在武川城中忍饥挨饿,寒风交迫,命不久矣。如今却得入玄机府,当真是从地狱到天堂一般。
“人生难测,果然如此。”陈宇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又是走到一尊尊雕像跟前,一尊一尊的拜了过去,直到拜完最后一尊,方才起身,离开了这座堪比宫殿的房间。
出了铁门,才发现云玄机已然在等候多时了,陈宇见状,便走了过去,在他离开那房间后,房间的大门也是慢慢关上了,下一次需何时开启,那又是未知了。
“徒儿,感觉如何?”待到陈宇走到身前,云玄机问道。
陈宇一愣,才说道:“不可思议,诸位祖师的雕像,明明是死物,却又如活物一般具有灵性,甚至能做出判断,仿佛祖师还在世一般。”
云玄机说道:“这几尊雕像,俱是诸位祖师亲手制成,其中也寄住了诸位祖师最后的一丝心念,有此异象,不难想象。”
转念一想,云玄机又道:“徒儿,你今日方才脱得大难,虽有丹药之效,但终究是凡人之躯,且去歇息歇息吧,明日为师再与你谈修行之事。”
说罢,便领着云玄机来到一处房门之前,说道:“玄机府虽大,修行密室,不过两间,师父一座,弟子一座,你今入门,自当居于此处,且去好好休息。”
陈宇躬身道:“弟子清楚了。”说罢便推开门,进了房间。正如云玄机所说,此时的陈宇,也是有些倦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是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虽承丹药之效,但终究素体虚弱,如今有倦意,也是正常。一头倒在床上,不过片刻,便是进入了沉睡。
“陛下,您今日又不歇息?”
正当陈宇进入梦乡之时,一座宏伟的宫殿之中,一位身着九龙锦袍之人正在翻阅着什么,而在他的身旁,已经叠起了厚厚的一叠奏折,几乎已经有了一人之高。而此时,一名内侍上前问道。
此人,正是大楚王朝当今圣上,大楚皇帝,王承烈。
楚帝一抬头,见到这内侍,道:“元尹啊,你可不要来劝朕歇息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朕,自登基以来,朕有几日是能得眠的?大楚八百七十二郡,一天多少事务,有太多事是要朕亲自批阅的,歇息这等事,已经离朕很远了。”
那名叫元尹的内侍却不曾放弃,劝道:“陛下,龙体为重啊,天下社稷,尽系于陛下一身,陛下若有差池,才是大楚的大难啊。”
听到此处,楚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头看向元尹,忽然说道:“元尹啊,你跟朕有多少年头了啊?”
元尹恭敬道:“回禀陛下,老奴自幼进宫,蒙先帝大恩,得以跟在陛下身后做内侍,随陛下移震宫,再至登临帝位,到如今,怕是也有五十多个年头了。”
楚帝说道:“是啊,朕年少登基,至今也已经当了三四十年的皇帝了,在这三四十年来,你可曾见到过,这天下,有过任何的改变?”
“这……”元尹犹豫片刻,说道:“陛下,如今天下,皆以大楚为尊,百姓皆得以安居,此乃陛下之大功也。”
听到这话,楚帝却是摆了摆说,说道:“元尹啊元尹,这话,别人说来哄朕,也便罢了,怎么你也如此了,朕,还不至于自大到这等地步吧。朕居帝位三四十载,却未有寸进,实乃罪人啊。”
楚帝此话,充满了自责、感慨之意,又有着几许失落、叹息。
元尹一听,急道:“陛下,老奴曾听闻先帝说过,治大国犹如烹小鲜,实是不能心急啊。如今四荒无乱,冥邪蛰伏,诸国虽偶有挑衅,亦无大碍,陛下万不可妄自菲薄,引为己罪啊。”
楚帝听闻,却是没有感到快慰,只是苦笑道:“好一个四荒无乱,冥邪蛰伏。元尹啊,你且看看,这西方靖荒,乃赤砂之地,遍布赤砂,生灵不存,每年风来,西方百郡,皆困厄于赤砂风之厄,农粮作物,皆被赤砂所袭,十不存一,西地百姓,多肺病,气病,皆拜赤砂所致啊。
再看看南方,南境之外,乃曦荒,曦荒虽无赤砂,但却沼林密布,这沼林,四季皆多雨,多蚊虫异兽,到了盛季,蚊虫南来,南地难免又是一场场疫病横行。
而且即便不论曦荒事宜,东南方与大楚接壤的,乃是南域十国,这十国,自万年以前冥邪入侵,便不归王道教化,及至两千年后,天羽大帝击杀冥邪之主,夜冥王时,南地已然面目全非,不受我王道教化,其间人民竟以巫教为尊,时常犯我大楚疆域。
而东地,又有沐荒阻朕东进之道路,以致东域诸国,得以偏安一隅。再想想东北圣门关之外,尚有冥邪异族,北方云荒,又常年寒风凛冽,实是百疾缠身。
想当年天下纷争,我大楚太祖一统八百余郡,却未曾达到当年诸位大帝之盛状,如今我等子孙,若不能偿太祖之夙愿,一统天下,又有何颜面面对我大楚诸位先帝啊。”
楚帝洋洋洒洒说了许多,还想在说些什么,看了看身旁的元尹,却是不由得笑道:“朕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与你说起这等事,想来你也不甚了解。”
元尹却是摇头道:“陛下,老奴知陛下心中烦闷,这天下大事,老奴不过一深宫内侍,自然是懂不得这许多的,不过陛下若心中不畅快,尽可对老奴诉说,老奴虽不甚了解,但求替陛下分一些烦恼。”
楚帝拍了拍手,说道:“这大楚之事,也并非朕寥寥几句能够说得清楚地,你听不明白,那边权当朕胡言了吧。也罢,你既来了,我也有些事要问问你。”
元尹忙道:“陛下有何事?”
楚帝沉吟片刻,道:“朕这几日国务繁忙,倒是忘了前几日凌儿央求朕,让朕放他去天羽武极皇祖门下学艺,朕记得曾嘱托你多加关注,近日来,不知如何了?”
元尹答道:“禀陛下,凌王殿下自入天羽武极殿下门下,据老奴所知,学艺刻苦,连天羽武极殿下本人,也是颇为赞赏,甚至有意将其收为内门,传其衣钵。不过天羽武极王府门规森严,老奴所知,亦是有限,便只知道这一点了,再详细的,怕是要陛下亲自过问了”
楚帝笑道:“哈哈,这几日诸事沉重,总算是有一件事情令朕感到畅快了。凌儿天生神力,筋骨异于常人,实乃习武之天才。若是让他受困于社稷基石,那着实是可惜了,入天羽武极皇祖门下,实在是大喜之事。”
元尹也是说道:“是啊,凌王殿下实乃天降之才,他日若能入我大楚凌烟天阁,那才真正是我大楚之盛事。”
“但愿吧,只可惜我大楚皇族,受困于社稷基石,传至今日,凌烟天阁之上,也不过只有十位先祖尚存于世,这一饮一啄,当真难以分说清楚。”
两人交谈了许久,不知不觉,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然渐渐泛白了,两人的这一番谈话,竟是直接谈了个通宵达旦。
一见到太阳初升,楚帝不由得对元尹笑骂道:“好你个元尹,你这一番折腾,朕这诸多奏章又未曾批阅完,看着时间,怕是又要上早朝了吧。”
“这却是老奴的不是了,还望陛下千万要饶了老奴这一回。”元尹这是却是很识相的讨饶了一声。
“哈哈!”楚帝却是没有继续追究,道:“给朕梳洗一番,上朝吧。”
“老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