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时候在班里是倒数,倒数前十这样子。
学期结束的时候,挤到了中间的位置。
学校会在大门旁贴个大红榜,每次月考全校成绩两千名以内的会上榜。
本班内也有红榜,和大门外贴的略有区别。
班里贴的有三张,贴在黑板左侧的空白墙壁上,一张是班里的成绩表,每个人的成绩,排名都在上面,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还有两张榜,就是红榜和白榜了。
红榜者,为进步者书也,凡进步十名以上包括十名者,可入红榜。每次月考入红榜者,由老班口头念出其姓名,及其进步名数,以示表扬。
白榜者,异于红榜,顾名思义,凡退步十名以上包括十名者,不幸如白榜,亦由老班念出其姓名。然老班者,特买一一米长之戒尺,退步者依次站之,每到一人于Tom面前,自报退步名数,退步几名则被戒尺抽几尺也,退步尤为多者,会遭Tom当众掌掴,并言辞羞辱极尽其能。各退步者除此外,还需隔日交检讨一份,依情节轻严而站窗外听课数日不等。
有个叫李申俊男的倒霉孩子,站了两个月。
庆幸的是,我是基本没有退步的,除了后面的那一个月。
第一次月考,没有进校外的大红榜。
在学校排2500左右,我还记得。
2000名内才能进榜。
后来的三个月一直努力,在第二个月终于进入红榜,第三个月进了1500,在学期结束的时候进了前一千,大概九百多名。
惶惶度过第一个学期,所幸没有什么糟糕的事情。
在这里,动辄打,骂,罚抄,罚站。这些都是小儿科,严重的就叫你家长把你领回去,一两个礼拜不给你上课。落你功课,急你父母。
高压下,经常会有人跳楼轻生。
我没来前已经听过好多传闻了。
M中每年必有一跳楼而死的新闻,这已经不是新闻了。
所幸,我那一届没有发生这么不幸而又恐怖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我吧,嘿嘿。
如果你认为这已经够变态了,哈哈。
让我为你们揭开第二学期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生涯的面纱吧。
直到现在,我还会偶尔梦到我在M中复读,醒来后一身冷汗,妈的!万一是真的。
其实复习的时候我也并不是那么专心的,每当我遇到挫折的时候我就会特别的想茗儿,只要想到她可以融化阳光的笑容,我就仿佛有无穷的动力,支持我做下去。
我现在在做我自己的事呢!
虽然还是无法把你搁置在一边。
然后有时候,这个世界总是那么的残忍。
总是在你最需要某件东西的时候,却让它远远的离你而去。
就像我和陈小茗。
撕裂我对她感情的那个契机。
发生在我高四的第二个学期,
那个彻骨冰冷,下着大雪的冬天。
在这个封闭的看不见木槿花和春天的小镇,我曾那样的绝望过。
当M镇开始下雪的时候,离过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记得08,09年南方都在闹雪灾,所以那个时候在M镇,街道上的雪都已经到了脚踝,不穿胶鞋肯定会进水。鞋子一旦进了水,铁定寒的你想放把火把自己脚烧掉。
然而即便地上的积雪已经很深了,可是老天爷似乎还不想善罢甘休似的,依然不停的朝我们吹着晶莹的六角花。
当雪停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屋顶上,草堆上,院子前,全是白乎乎软绵绵的积雪。
不过大家似乎都没心情去欣赏这难得的奇景,全低着头夹着书匆匆赶路,白煞了这良辰美景。
当然,我们开课的时候,已经过完年了,意味着最后一个学期了,意味着高考就要来了。
班门口已经挂上了倒计时的牌子。
顶着门外的寒意,大家都牟足了劲
准备殊死一搏。
是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想想我都有点小兴奋。
按照我现在这个势头,考个本科应该没问题了,运气好,还能考个不错的二本。
所以也感觉不甚紧张。
如果说我有十成力,大概我只懈怠的出了六成吧,还有四成在打酱油。
我觉得只要不进白榜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进步一名我也满足了。
后来,想一想,老师常说的“大浮”不就是我吗?(即浮不起来的猪大肠)
很懈怠,并没有冲劲。
哦,对了。
期间有个小插曲,就是我得到了一个以前的妹子同学的电话。
这个妹子是我和茗儿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和我坐过同位。可能说起来你们都没印象了,叫林婉。前面应该有提到过。
我隔三差五会去给她打电话。
她现在在外地读大学了,读的是医学院。
记得和她坐同位的时候她一直让我叫她老大,我不肯。
直到分开的时候,才知道以后会有多怀念。
于是,电话里我都戏称她为老大的,她听了也十分开心。
说她会罩我的,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一直给我加油打气。
听我倾诉着压力和抱怨,却总能给我很好的言语安慰。
她也是个很八卦的人,以前坐一起的时候觉得她是很少言的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她和陈小茗,秦谨还有姗姐玩的都很不错。
但是我一直没有向她打听其他人的情况,可能是出于自卑吧。
镇上的雪一直不化,我每次心里不舒坦的时候都会在下自习的时候去和小婉打十几分钟的电话。
我妈还很奇怪为什么我下自习越来越迟了,我就说了句,看书,她也就没在多问了。
其实也并不是都是我在说,她也会和我说一些八卦和她听来的或者见到的趣事。
我觉得她和我一样,是孤独的。
果然,后来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一直到今天。
也多亏了她的那个消息,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临近元宵节的一个晚上,我照常给她打了个电话,一开始跟她侃了会儿Tom是怎样的丧心病狂。
说的很开心,我们都在电话里笑出了声。
然后又说了最近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比如某班班主任把某个倒霉孩子从五楼办公室旁的楼梯道打下一楼,又从一楼打回来的轶事。
这老师真是好体力!!!(真实的故事)
她也是乐了,对我们这种外界谣言不断的变态学校充满了兴趣。
她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
好像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还记得初中那时候坐我们后边的你们全体男生的梦中情人陈小茗吗?”
“嗯?”我心里突然一阵阵失重的感觉,攥电话的手也不由的握紧了一点。
“我记得啊!”我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十分害怕她不说出下一句。
“说出来你别失望啊”她略带神秘和戏谑的对我说。
“你快讲啊,老大你就别调戏我了。”
“听说她已经找到对象了,好像是她们高中的同学,一路追人家到大学呢。啧啧,好像最近他们在一起了,真是羡慕呢,你说我们以前班有多少男生心要碎了。”她好像很兴奋于这件事,对于这个八卦充满了兴趣。
然后她就和我盘点了当初我们班喜欢陈小茗的男生有哪些。
然而,在此刻。
我从来没觉得她的话我这么不想听过,
我从来没觉得我会如此的接不下她的话,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时候。
她在那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蓦地才发现我这边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便试探的问了一句
“喂,在吗?”
我飞转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
胸口突然压抑的要死,
急忙的回了一句“不好意思,要关门了,下次聊吧”
便逃也似的,跑出了便民超市。
回去的时候,又一次不争气的哭了,泪撒了身后的雪地一片。
我不知道在月光的照耀下,会不会闪闪发光。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情绪了。
记得那次在一中大门见面后,我们便算是结束了吧。
就算如此,可是我依然喜欢她。
身不由己。
如果他们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吧,那个叫李辉的男生从高一开始就在追小茗了。
高三结束,到大一。
她们高三没在一起呢,我走后并他们没有在一起,我试图安慰自己,可另一个声音却说,她们终究在一起了啊。
其实,我流泪,是因为感到了被背叛。
我觉得我爱她,而我也一厢情愿的觉的她爱我,所以当她和别人在一起了,我觉得我自己纯洁的爱情观被背叛了。
这是多么的痛苦!
我也不敢去想,是不是自己的冷漠冲动把她主动推给了别人,如果是,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然而,他们在一起了却是不争的听来的事实。
让我一直以来潜藏在心底的,上了大学去找她的梦想破灭了。
我突然又迷茫了,迷茫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我又为什么在这里?
呵呵呵,来了M中,为了一个贱人受苦,我心里甚至衍生出这样的想法。
然而我无能,无法再用更恶毒的词去形容她了。
同时我又极力的排斥着我这种想法。
于是,上课一直走神,走路也是行尸走肉。
我彻底失去了生气。
火眼金睛的Tom通过打,罚抄,站。都不管用后终于叫我妈把我领回去关禁闭了。
我的内心很痛苦,我不知道她高三那一年是不是在等我的答复,我突然明白在冰饮店听到我去打工,她突然把脚从横杠下放下的意思了。
因为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脚摆成内八。
或许,我错过了,
青春从来不会让你在她绚丽绽放的时候,从她自身找出真正的答案。
反之,她会让你在残烛末年里,得到遗憾终身的答案。
错过即是过错。
多么痛彻心扉。
当你心爱的女人和别人在一起。
一想到他们甜蜜的样子,甚至是啪啪啪。
我都会黯然神伤到躁狂。
根本无法安心学习。
回去“放假”的七天,从第三天开始,我妈恰好要回家处理事情,走的时候跟我丢了钱和钥匙。
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儿啊,你要是压力太大了就不要念了,身体才是第一位,你在这好好静养,麻麻回来希望看到你恢复和以前一样的快乐。”
便走了,留下我一人。
我妈走后的第二天,我就一直待在出租的房子里,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像是处在一种被放空的状态,
一种深度自我迷失状态。
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从清晨的阳光到暮晚的红霞,我才起身想要弄点吃的。
一站起来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眩晕,让我不得不又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一摸头,妈的,发烧了。
强忍着拖着像灌满了铅块一样重的头,披了一件保暖的外套,还是出门去买吃了。
一出去才发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场让人难过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空气却出奇的冷,仿佛像是在炫耀着让你知道它们是多么的厉害,每吸一口,肺里都会感觉到一阵一阵的辛寒。
这恶劣的天气并没有让那些想要赚钱的镇民们望而却步,干大排档的依然在干,校门口摆小摊的依旧再摆小摊,卖鸡蛋饼炒面炒饭的一个都不少,然而我却不想去这些人多的地方了。
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不堪的样子,尤其是,认识我的或者我认识的人。
索性捡了一个最近的超市,随便买了几包饼干和方便面就拖着病躯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看见隔壁家张灯结彩的,竟然点上了红红的大灯笼,靠马路的窗子上贴了崭新的红双喜,客厅里,客厅外,马路旁都是陌生的人。
呵,来的时候可没发现哦,我心里自嘲道。
回到寝室,把东西扔到床上,便拖鞋上了床。
开始吃东西。
这些东西是这么的难吃,以至于我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头疼开始严重起来,又昏,又疼,又沉。
我阖上双眼,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意识却又那么的那么的模糊。
我不知道我梦见的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在梦里。
似乎还能听到床头我闹钟走的嘀嗒声,
我来到了初二时的搬到东方红小学时,我们班的那个院子,在那颗大榛树下,我看见一个少女,她也正看着我,
那么美,那么美,
她微笑着眯成两个月牙的明眸,
突然就有阳光撒在我身上,
我走向她,我呼喊着,喂喂,
可是她就是不理我,只是笑,
笑得清澈,笑的动人。
笑得天旋地转,
突然画面开始定格,然后一点一点像老房子脱落的墙皮一样开始掉落,掉落。
碎成了粉末,剩下的只有寂静的黑暗。
我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我被一阵刺耳的爆竹声惊醒。
这时,头痛欲裂的感觉才再复袭来。
我的床边窗恰好就连着走廊对外的窗子,我扶起身子朝外看去,原来是隔壁的在办喜事。
不知是娶新娘还是嫁姑娘,
外面真是热闹啊!
我似乎都能感受到隔壁络绎不绝的人们,听到他们不知所云的谈论。
这是多么幸福,热闹,温馨的时刻。
我看见不知是婆婆公公还是岳父岳母的老夫妻在门口接待客人,来一批人便亲切的和他们握手,请他们进到自己温暖的家。
外面的风灌进来,刺骨的冷,或许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用疼比较贴切。
我就像一个不治的病人在病房里,或是一个被宣判死刑的囚犯在监考里渴望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寂寞的风,热闹的人。
一眼瞥到桌上吃了一半的饼干和方便面。
隔壁饭菜的香气和一股白酒的味道伴随着一股放完鞭炮的火药味涌入了鼻子。
人们明明都是如此的快乐
为何偏偏我却是如此的孤独。
是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只身一人在这善意的泯灭了人性陌生小镇。
看不见希望和未来。
没有方向和目标。
没有可以倾诉的人,
没有爱你的人,也没有你爱的人了。
我把目光从窗外移开了,看向了天花板。
我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我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不想回忆,
我不想失去,
不想孤独,
不想,
因为从来,我都是一个人。
可是脸庞不争气的感觉,却告诉我你还是哭了。
我从来没有哭的这么歇斯底里,
虽然说以后还有有比这次更加伤心,但是到目前为止,这是最伤心的一次了。
我蒙在被子里嘶嚎,大声的发泄,
想要把自己的怨恨和伤心全部都哭喊出来。
在这寂静的夜里,隔壁的声音是那么的大,瞬间就吞噬了我爆发的声音,
是,我是多么的渺小。
连哭都这么没用,
因为家里的原因,我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所以我从来没有一个玩的很久的朋友。
我一直以来都是孤独的。
虽然我表面上是那么的开心,那么无忧无虑,那么的搞笑。
可是能让别人开怀大笑的人,心里总有你所不知道的切骨忧伤。
寂寞是人的公敌。
没有解药。
在你信仰崩溃的时候,会瞬间致命。
一击即毙。
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外面的喧闹声已经平息了下来。
辉煌的灯光也都暗了下去。
我又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了窗外,
月亮调皮的从云层里露出了头,
天上繁星点点,虽然天气依旧是如此残酷。
不过经过一番发泄我的心情好多了。
头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疼了。
月光和星光微微的撒下来,
似乎在抚摸我刚哭过的脸庞,
那么温柔,
仿佛她们能理解我的伤心,我的难过。
我的心也渐渐宁静了下来。
我想大概此刻我才真正的承认我已经失去了她吧。
其实我虽然从来没问,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她考在哪个学校的。
我把哪个学校的教学楼的照片贴在课桌上,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努力。
我把你的名字,写满了整整两页的稿纸。
还有你以前送我的钥匙环,我都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视若珍宝。
就像那晚的星星和月亮,
皎洁而又明亮,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
叫两个人不等于我们。
是的呢,
陈小茗,
两个人,真的,不等于我们。
哭过了,发泄了,想通了,
也就困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的踏实,特别没心没肺,直到第二天被肚子咕咕的抗议声叫醒。
醒来爬起来后,突然感觉有点失落,算是后遗症吧,心情依然是有阴霾的。
不过比之前好多了,头不是那么疼了,不过我得去看看了。
死在这里不划算。
等高考结束了,我誓不再踏入M镇半步!
镇医院在老街上,很远的一段路程。
这种镇上是没的士的,只能靠自己两条腿吧嗒吧嗒的走。
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饥肠辘辘的我终于爬到了老街,说实话,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找了拐角一家热情的大排档吃了一顿狼吞虎咽的超满足的午饭,便饶进了老街,老街真是年代久远,还是青石板铺的路,两旁也是木头做的阁楼,大多敞开大门,有住家的,有卖衣服的,卖菜的,卖豆腐的,红红绿绿黄黄白白,五颜六色,千姿百态。
许多慈祥的老人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一副和谐温暖的画面。
这小镇的风情!
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一个撑着油纸伞从诗里走出来的菇凉。
穿过老街,医院就在街尾,三层楼,水泥房,墙刷的刺目的白。
医生让我张嘴,看了一眼,龙飞凤舞的画了一张符,就对我挥了挥手。
于是我便滚去挂水了。
MD,医生,您是爷。
挂水的地方,窗口正好对着老街,因为比较吵,所以虽然来挂水的人很多,可是都避开那里找清静的地方坐。
这正合了我的意,我就坐在了窗户旁。
窗外的阳光十分的明媚,
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
老街,深巷,好风光。
处处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朝气。
身边的风景是这么的好。
从来没有认真的去欣赏。
我把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哈出的气体渐渐模糊了眼前的景色。
可能我是没有机会再去问她爱不爱我了。
我爱过她,就足够了。
或许种种的误会和自己的作,让我们最终没能在一起。
但那也是命吧。
我想起来的时候,秦谨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就如她所说吧。
我突然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要去远方。
我突然渴望起上大学了。
我要证明我自己,
看着街上的人都这么努力的生活,我凭什么不努力?
我要证明,陈小茗可以做到的,我吴错,也可以。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黄昏了。
掉了一下午,感觉好多了。
这感觉大部分是心理上的吧。
还要掉两天。
幸运的是我妈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