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了那天是怎么回来的。
波比对于发生的所有事也只字未提。
我只记得回来的时候脸上一直是液体流过的痕迹。
没有抽泣,没有哽咽。
没有任何声响和表情,只有眼睛一直的流泪。
让我伤心难过的有很多,我的自卑,我的屈辱,我的不舍。
但是每每让我止不住泪水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要放弃陈小茗了。
我就是这么懦弱到只会哭的男人。
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一抹粉红。
想起大桥上路灯下她青丝撩起的惊鸿一瞥。
想起冬天和她一起打过的雪仗。
想起那年木槿花开的时候她曾用小短靴踢过我娇羞的说了声讨厌。
想起她说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想起元旦的时候她喂我的那颗大白兔奶糖。
想起下龙爪的大岩石上我牵了她的手。
想起那夜色静谧如水的时候我吻过她的额头。
……
如此如此,
却想到以后她就是别人的女人。
心里一阵阵锥痛。
我甚者没有勇气去听最后的结果。
就像我一直没有发现,
我们的感情是如此的脆弱。
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渺茫。
如果恋爱中两个人没有处于相对平等,那总有一个人受伤。
更何况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
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我的自作多情。
看着桌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
突然觉得有着说不出的嘲讽,
便买了一把铅笔刀,把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剐了。
剐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
每剐一个都会回想起当初书上去的心情。
我是多么欣喜憧憬的写上这个名字。
却又多么难过绝望的一刀一刀将它剐去。
剐完了,看着白花花的桌子,把刀一扔,坐在位子上继续流泪。
就这样一连两个多星期。
我满以为她回来找我,或者给我一个解释。
可事实却向我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开始怀疑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量到底有多少。
又是苦恼,又是难过。
却不再流泪了。
因为我开始彻彻底底的接受了我配不上她的现实。
既然如此,那不去干脆一点吧。
16岁,我第一次失恋,痛彻心扉。
第一个学期转眼就结束了。
从一中回来以后,
就再也没有陈小茗的音讯。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跟那个帅小伙在一起。
一定再一起了吧。
她都没有再来找我,不就是最好的解释了么。
哼,我自嘲,嘴角笑过,心里却泛起一阵阵压抑不住的酸涩。
然后就放假了,在放假前的期末考,一塌糊涂。
暑假便在家里窝着,父母要我好好复习功课,哪儿也不准去。
是的,她们辛苦了半辈子,还没有稳定的工作,全靠自己的双手打拼。
她们希望我多读点书,希望我能改变命运,有出息。
可是那时的我不懂,我的心已经碎成了玻璃渣,怎么还能有心思看书呢。
所以每天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
直到有天我妈和我说,有人打电话找我。
我问我妈是谁,她让我自己接。
无奈我只好下床。
心里却猛地咯噔了一下。
难道是?
于是我飞快的穿好鞋袜跑去客厅接电话。
拿起了话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声:“喂?”
“喂?****,下午来打球啊!在家待着好无聊!”
“***原来是你啊骚波!”
“不是我是谁?”电话那头骚波一愣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
“不想出门。”
“别瞎j8扯,快点,两点钟,我和老鼠张鑫在三中篮球场等你。不来放假回来把你废了。”
“不想出来玩真的,你们玩吧。”
“滚蛋!不出来我们去你家找你。”
“***服了你,我去还不行么?”
骚波就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就好比秀才遇上兵里的兵,你永远拗不过他。
于是和我妈软磨硬泡了半个小时,终于答应放我出去了。
三中是一所中专,不能算是高中。
里面以混混多而出名,不过现在放假,想必学校里也没人。
而它就坐落在我和陈小茗家的中间。
正中间,它到我家的距离和到陈小茗家的距离是一样远的。
记得初中毕业的时候还来玩过一次。
而现在虽然它没有多大的变化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我到的时候骚波他们已经在里面耍了。
于是我便加入他们开始发泄自己这么多天的怨气。
运动确实是一项很好的发泄方法。
当你疯狂的释放体力然后精疲力竭的时候,你会一瞬间感到很安宁。
仿佛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乐。
大约打了两个小时,累的我不支,便说不想打了,大家逛逛,然后回家了。
骚波显然没打够,有点抱怨的说还想再打一会儿呢,不过他也理解我的心情。便收了球传给我去收拾他的衣服去了。
出了三中校门,我们都大汗淋淋。
身上红扑扑的。
又倦又渴,于是,我便去帮大家买水。
对面的就有小卖铺,不过要穿过马路。
于是我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挪动。
而他们三就在马路这边等我。
然而不得不说,生活中处处都有巧遇。
就在我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蓦地停住了脚步。
是的,我看见她了。
我心底里最想见的人,她穿了及膝的白色百褶洋裙,上面也是配套的莎质的白色的小洋装。挽着一个很好看的发髻。
像是一个不食凡尘烟火的公主。
就在我的对面。
那么近,那么远。
她的身边是那天的那个男生,
此刻和她靠的很近。
他们并排走着,那个男生的手若有若无的假装触碰着陈小茗的手。
而她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便是我本来要走过去,却停下来的原因。
他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从不远处走到我的面前都没有发现。
我恍如空气的站在马路中间。
如果说之前我的心已经碎成渣了,现在应该碎成齑粉了吧。
直到一辆飞驰的轿车从我身边挤过,司机的头探出窗在擦肩而过的几秒钟内骂出数句脏话才惊醒了我。
而他们始终没有偏过头来正眼看我一眼,我仿佛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能够穿透我身体的目光,是啊,在我最要好的兄弟面前。
这算什么?
我突然感觉怒不可遏。
突然觉得莫名的羞耻。
突然觉得脸上发烫。
“你妈的。”
我一球冲着那个男生的脸砸了过去。
这一下我用尽了还可以使出的最大的力气,球在他的侧脸上飞速的撞击了一下然后就弹到了别的方向,几乎看不见轨迹,只听见砰的一声。
“哎哟!”他被球砸的身形一歪,捂着脸疼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陈小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的“啊”了一声
等他们俩反应过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而我此时却只睁大眼睛盯着陈小茗,完全无视那个被我重伤了的人
“吴……”小茗这时才看到了我,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躲闪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叫我的名字却一时没有叫全。
我没有给她第二次的机会,倔强的把头扭到一旁,不再看她。
然后扶着一颗离我最近的绿化树歇口气。
等我再次把头扭回去的时候,发现茗儿已经跑过去看那个男生的伤势了。
那个男生此刻已经从被我砸懵的状态里回复了过来,他的右脸被我砸的青了好大一块。此刻疼的直吸冷气。
而茗儿似乎特别的关心地对他问长问短,还拿出纸巾帮他擦拭。
我不禁又妒火中烧。
只是还没等我行动,
那个男生已经怒气冲冲的朝我走过来,
等愈来愈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已经是睚眦俱裂了。
“你砸的我?”他怒道。
“对,看你不爽,怎么地?”我不屑的说道。
“你妈”他被我激怒了,一拳就打了过来,我也没想到他真是个说打就打的人,我现在状态很差,况且他比我要高,他一拳过来,我躲了一下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阵生疼。
我不禁也被他惹怒一巴掌便刮了过去,也是结结实实,清脆响亮。
这一下不得了了。
他像疯子一样的朝我扑过来。
我没躲掉被他按到在地。
一旁的茗儿急了,
连忙过来拉我们说:“你们别打了。”
她来拉我,我被她一拉,给了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她一害怕就没有再拉我。
转过去拉那个男生。
谁知道那个男生骂了一句“你滚开”把她使劲往旁边一推。
她一下站立不稳,跌到了绿化带里。
我一看,浑身的血都直往脑门里涌,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把推开了他。
连滚带爬的跑过去看茗儿。
把她从绿化带里扶起来,她的手颈被绿化带里的低矮的灌木枝丫刮了好多道红口子,有的还流血了。
看的我眼里充满了血丝,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愤怒,或许已经不能称为愤怒,应该叫仇恨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如果有把刀,我真的会捅了他。
有时候,即使一个懦弱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也会成为冷酷的侩子手。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帮茗儿拍去灰尘了,
我只记得我握着拳头冲过去,只说了一句“****你妈”
他愣在那里,看着陈小茗的方向。
还没回过神,猝不及防就被我一拳打的一个踉跄。
我又补一脚踹倒了他,扑上去就是打。
马路那边的骚波他们看不对劲,
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看见我们在打架,立马就过来帮忙。
即使这样,我还是没讨到巧。
挂了彩的肩膀依然生疼。
好在那小子比我惨的多。
本来还想多揍一会儿。
却不想茗儿怒斥了一声“够了!”
然后就将骚波他们和我推开,把那个男生扶了起来。
然后拉着他走到我面前,花容带怒,对我说:“这是李辉,吴错,你给他道歉。”
“我没错,不道。”我没有理她冷冷的说道。
心里却很难过,明明我也受伤了,明明你受伤的时候我那么关心你,为什么你还要偏袒他。
她见我故意装出来的吊儿郎当的态度,
一边的李辉也很不高兴,
一时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你道不道歉?”她又问了一遍。
我的心猛地又疼了一下。
“不道!”说完,我扭头拖着挂彩的身体便走,一瘸一拐。
其实我之所以扭头,是不想让她看见我正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在模糊的视线和黄昏下班时间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中。
我从背后听到她说了一句“你真让我失望。”
“你真让我失望。”
“你真让我失望。”
“你真让我失望。”
背对着她离开的时候,
我却一直重复着这句她对我说过的话。
听说后来,茗儿陪李辉去了小诊所包扎消炎。据说我离开后,茗儿也哭了。
哭的很伤心,哭的梨花带雨。
而这个听说和据说,是骚波他们亲眼所见。
是的,关于以后的陈小茗。
我都只能用听说这个词来描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