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七的午餐只吃了很少一点点,只是因为,那个吻让她心情雀跃得难以平静;只是因为,她连日来想念、挂记的人就在身边;只是因为——他,实在秀色可餐。
她最先离开餐桌,走去沙滩上撑开的遮阳伞下。人在沙滩椅上坐下去的时候,嘴边浮上一个嘲讽自己的微笑,秀色可餐?天呐,这是怎么了?苗头越来越危险啊,居然深陷在他的吻中难以自持,居然在看到他之后,满心欢喜的以至于胃都处于饱和状态。
没有两分钟,伞下的另一张沙滩椅上,传来一道她早就熟稔于心的声音:“你不是号称有撑死两头猪的饭量吗?怎么刚刚吃的连只麻雀都不如?”
安小七看也没往秦翱的方向看,她故作平静的保持凝眸沉思的表情,却不曾想,内心的慌乱早已致使眸光变得躲闪起来。为了掩饰,她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海天相连的地方,说:“风景如此优美,语言这样粗俗。不要让我认为,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来煞风景的。”
秦翱笑笑,不语。隔了片刻,他问:“安小七,假如,你是这个岛的王后,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会是什么?”
安小七想了想,转头看着秦翱轩昂的侧脸,说:“我首先会把你这个傲慢自大,自视甚高的家伙拖出去,大板子打到你低于尘埃为止。”
闻言,秦翱转脸看着安小七,目光意味深长。他拿起一瓶饮料,拧松盖子。他走到她身侧,把饮料递到她面前的同时,缓缓朝她俯下身去。
就在安小七手足无措,脸极红,心跳不正常的时候,秦翱锁定安小七的眸光,认真说道:“真是可惜,国王那里通不过。”
“我可是王后。”
“是的。但这里,国王主政。”说完,秦翱伸展着肢体,朝海里走去,并对后面走过来的人说,“至尚,再比一回。”
两人朝某个目标指了指,开始奋力游了起来。
乔莎过去坐在秦翱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调侃道:“小七,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又是国王又是王后的。话说,你什么时候成为的王的女人?在秦总那里,你的那些近乎迂腐的规矩、教条什么的,全都化作浮云远去了吗?”
“说人话,什么‘国王’、‘王后’,我都听不懂。”
“哎呦安小七,我今天才发现,你真是演技甚高,深藏不露啊。跟我就不用这么辛辛苦苦的藏着兜着的了。刚才明明都自称王后了,难道还要装作不知道,秦总就是导游推崇、众人膜拜的那个神秘的幕后岛主?”
安小七刚喝了一口的橙汁直接喷了出去,她正襟危坐地看着乔莎,问:“你的意思是,他,是,这儿,的主人?”
安小七一字一顿,目瞪口呆的样子不像装的。乔莎立即意识到说多了什么,她紧紧闭着嘴巴,点了点头。
“我们这一路上又是私人飞机,又是游艇的,全都是他的?”安小七的讶,何止一个惊字了得。
乔莎又点了点头。
安小七长吁了口气,顿时释然了。她终于将以前乔莎警告过她的,关于这家伙的身家,与现实划上等号。
傲娇也好,不可一世也罢,飞扬跋扈也没什么不可以。雄厚的资本,就是人家充满底气的后盾。
从未有过的自卑心理漫上心头,安小七垂下头。什么斗争之气;什么想念、思念成真后的激动雀跃;什么秀色可餐……等等,那些不太对劲的苗头,安小七刹那间就给全掰正了过来。
安小七觉得,她和那家伙的距离,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实中的距离,就算再远,也终有到达的一天。她和他的距离,分明是虚幻的、作弄人的。就像远处的海平面,看似天海相接相连的地方,就是广袤的两者的尽头。可只要你驱船过去,马上就会发现,海平面永远在更远的前方,累死你,也到不了“看上去的尽头”。
安小七顿时就释然了。也好,早意识到早好,长痛不如短痛。
感情这东西讲究“快准狠”,一旦认定了对的人,必须快瞄准,狠下手,而且要做到一剑封喉,一招制敌,尽快将对方收入囊中。最忌犹豫不决,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三两次的犹豫中,徘徊里,只能无端错失机会,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从眼前飘然飞走,连香味都不给留一点。
同样,对待那些注定不会跟自己同行人生路的人,尽管他的出现形迹可疑,时而也暧昧暖情,可必须同样做到“快准狠”三原则——赶快放下,准备充分,狠狠将其甩出自己的内心。否则,一旦让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沦陷下去,以后的漫漫人生长路,就只好一边发表着有缘无分的感慨,一边对自己求而不得的命运黯然垂首,呜呼哀哉地度过吧。
对这,汪国真说过的一句话,就能做一个十分精辟的总结:如果你是鱼,不要迷恋天空,如果你是鸟,不要痴情海洋。
安小七认为,她就是游在水里的一条小鱼,天空虽说辽远、广袤、精彩、深邃,但毕竟不是自己能呆的地儿。
不过,虽说是释然了,可心里依旧如同塞了一垛棉花包,鼓胀胀的,这情绪还跟酒一样,上头。安小七感觉脑袋都沉甸甸的。
她仰躺在沙滩椅上,闭着眼睛,对乔莎嘤嘤了句:“我眯一会儿,待会儿走的时候你再叫醒我。”
倒不是情绪上头,而是自打秦翱走后欠下的睡眠债,在大悲大喜的情绪波动之后,人难免会感觉格外疲乏。就像风起云涌过后,天空总会呈现一片祥和宁静的蓝。安小七就在这片宁静祥和的状态下,缓缓且沉沉地睡着了。
晚上十点,赵周思维混沌地走出卧室,胡小可正斜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赵周看也没看她,走去玄关,胡小可灵巧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挡在赵周身前,问:“你又要去哪?”
赵周双眼喷火,他声音透着隐忍怒火的咆哮,像盯着什么令他感觉十分恶心的东西似的。他看着胡小可,说:“给我让开。”
这样的赵周,令胡小可真正感觉害怕了,她悄然后退了两步。
赵周开门离开之后,大力把门甩上。力道之大,吓了胡小可好大一跳。
胡小可很是想不通,下午他不过出去一小会儿,回来后黑着的一张脸就拉的老长,晚饭都没吃。现在这个点了,他还出去干什么?
赵周趴在酒吧的吧台上,一个人喝得十分凄苦。是的,痛苦的人跟酒更配,痛是郁结的,酒是苦涩的,很登对。
赵周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朝吧台里的服务员吆喝道:“再来一瓶。”
服务生隔着吧台看着赵周,说:“先生,您喝太多了,不如……”
“别废话,我清醒着着呢。”说着,赵周掏出钱包,拿出一千块钱拍在吧台上。不依不挠地看着服务生。
服务生见状,只好又给他开了一瓶。
喝着喝着,眼泪又从赵周脸上流了下来。只要你不想醉,再多的酒都奈何不了你清醒的思维。
活到将近三十岁,赵周头一次意识到,他其实是一个怂人,一个懦夫,一个敢做却不敢当的男人。不,他根本不能算个男人。男人的尊严,早在他对着一个爱他爱得着了魔的女人凶神恶煞,并且掼门离开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了。
是的,胡小可是有错,她错在爱他爱得发了疯。可他有对她发火的权利吗?他没有。当初,如果他有足够的定力拒绝她,用坚定的立场警示她,一阵子短暂的伤心之后,胡小可依旧会是那个美丽、精致,犹如洋娃娃般可爱的姑娘。可是如今,把原本该那样美好的一个姑娘,变成如此一副全然不顾形象地撒泼耍悍的人,不正是自己吗?他还有什么权利,或者资格,去怪她毁了自己的生活?破灭了自己的爱情?
他的怂样和懦弱,逼得深爱他的女人坠入恶魔的深渊;又把他心爱的女子推向别的男人的怀抱。
赵周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嘴边的笑容既苦又涩,他想:以后的残生,他只好伴着对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的自责和愧疚,以及对另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的眷恋和思念,孑然度过。
赵周踉踉跄跄的回到家,开门。胡小可紧张地迎上来,她满脸掩饰不住的心疼,说:“你怎么喝成这样?”
赵周推开她,说:“我知道,你是胡小可。小七她现在远在法国呢……”说着,又对胡小可踉跄着鞠了一躬,道,“小可,我就是一个混蛋,我他妈不是个男人。我没办法对你负责……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可能、也娶不了你……这辈子,除了小七,我不会娶其他任何女人。”
赵周清醒的醉着的样子,令胡小可心疼的几欲窒息。她用尽脸皮和手段,只不过想跟心爱的男人厮守相伴,却没想到会把他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胡小可没有鄙视赵周,却越发深爱他。在她眼里,赵周的颓废和落魄,都显得别有魅力。她的赵老师,再怎么狼狈也是帅气的,再如何不堪,也是爷们的。
赵周推开几次上前欲扶他的胡小可,朝沙发艰难地蹒跚而去。还没到沙发呢,他就扑倒在地板上。
见状,胡小可赶紧跑上前,双手捧着赵周的脸颊,为他拭去眼角的残泪。想要扶起他,却难如登天。毕竟,157的胡小可跟176的赵周在身形上的差距不可小觑。再说,也并非哪个姑娘,都有同安小七小时候那样,爬树、上墙所塑造的好底子。
忙活了半天,也不曾把赵周挪动分毫,胡小可干脆坐在地板上,把赵周的头搬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的目光里满是心疼,她抚摸着赵周脸颊的动作,像是一位母亲护着自己初生的婴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