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胖子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我也慢慢平复了心绪。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和严肃地告诉他我在水里的遭遇，并说到我们昨晚可能是遇上水鬼抓人和鬼打墙了。胖子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但因为他那寸步难移的怪异体验，也不由得他不信邪了。
胖子浑身打了个激灵，磕磕巴巴地说到：“小灵，你是说水塘里有水鬼，昨晚上还出来捉替身了？”
“谁知道是不是水鬼呀，我也只是听说。水里面一团黑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是黎老师上晚读课时还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过半个小时就跑去自杀呢？黎老师平时对人这么好，样子也漂亮，除了平时要求严了点，那是挑不出毛病的，不可能惹上什么麻烦想不通要自寻短见的。”
说完，我用力的伸了伸腰，转身就要回教室，虽说现在是六月初了，但是两个人躲在一处听着说着这些灵异鬼怪的话，也是让人不由得浑身冒冷气。一转身，冷不丁地被瞥见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站身后，可能是昨晚惊吓过度，现在余惊未了，我哇呀一声往后蹦出半米。头刚好磕到身后的墙上，好似木石交击一声闷响，顿时眼冒金星。
我痛得抱着头猫着腰，哭号着：“胖子，快……呀呀呀……快逃，水鬼又出来了。太恐怖了，我看到水鬼的脸了，不那不是脸，那就是一个额头，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还他娘的会反光……”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抄起书本劈头盖脑一阵打。噼噼啪啪，间杂着胖子没心没肺的狎笑，“班长，揍得好。叫这小子半辈子不做一件好事，稍微给个机会就装逼，你看他今天早上进教室的那个样子都牛气哄哄的。揍得好，杀杀这小子的威风！”
胖子一个劲的给张敏吆喝鼓劲，就差没趁机也扇我几下，占点便宜。好不容易打乏了，张敏叉着腰，仰着脖子撅着嘴，翻了好长一段时间白眼。直到上课铃声敲响，我得救般正要从她身边爬走。
张敏忽然开口，嗫嚅道：“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我可不要被这个女人耻笑胆小，或者传出去被其他同学笑话撒谎，于是讷讷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们啥事没说。女人家多管闲事，小心嫁不出去。”
张敏羞红了脸，气嘟嘟地转身就走，没走出两米就停住了脚，“你们不用支支吾吾，什么水鬼、鬼……鬼打墙我都听见了。你们不知道那水塘的传闻吗？哼，不想知道就算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教室里去了，把我和胖子像咸鱼一样晾在一旁，这算什么呀，这些女人就是矫情，想说就说嘛，不想说拉到，最好屁也不要放一个。没头没脑的撇下一句话，好歹也知会一下要是我们真想知道，该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进贡点什么能稍微打听到那么一丁半点呀。
好不容易等到午饭时候，草草的吃过以后，我和胖子暗地里瞅着张敏洗过饭盒，离开饭堂，就随后跟了上去。张敏和两个女生言笑晏晏地在前面走着，我和胖子在后面不远处缀着。
跟着跟着，我感觉胖子扭扭捏捏地姿势有点不正常，“胖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吃着吃着饭体内某些东西觉醒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大姑娘，怎么走路夹着屁股一扭一扭的。”
胖子满脸羞红，连忙用手掩着裤裆，痴痴呆呆望着前面三个大姑娘，“小灵，这样的情节，好像游戏《尾行》里面的情节。我感觉好兴奋哦。你说这样的活动以后可不可以多开展些。”
我彻底无语，在他腰间挑一块最松软的肉用力一扭，“现在还硬不硬，哼？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要不要脸的。光想着调戏妇女，还要不要干正事？！”
瞧着她们三人逛到人少的地方，我和胖子快步上前，从张敏两旁挤开两名女生，一人一边挟着张敏径直来到水塘边。
张敏挣扎开来，给每人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才罢休。我们有求于人，并且迫切想听她说说水塘的“传闻”，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等了好一会，她的气也消了，望着水塘出神。只见烈日下的水塘水平如镜，耀眼生辉，丝毫没有昨晚令人发毛、心生恐惧的感觉。她拾起一枚石子用力掷向水心，石子落水荡起圈圈涟漪。
“这件事我也是听来的，几年前我们还没升上这所中学的时候，有个女学生在这里跳水自杀了。那是一个圣诞节的晚上，那位师姐与男朋友约定在水上这座桥上相会。听说她的成绩很优秀，而且娴静温婉，人长得又好看，老师们都很喜欢，觉得她一定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为校争光，以后必定也是前途无限。校内多少男学生都奉她为女神，多少男学生暗恋她呀，可她都一概默然婉拒。要知道早恋在学校里面是绝对禁止的，况且是她这样一个人们眼中品学优秀的女生，更加羞于让人发现。于是晚自习下课了，她一个人先到了，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男朋友出现。偶尔有一两对暗中约会庆祝圣诞的情侣经过，她尽可能的把脸埋在围巾里面，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只听见自己突突突急促的心跳声，紧张羞涩，几乎喘不过气来。忽然间她听见教学楼上传来轻细的笑语，她不以为意。直到口袋里面的电话剧烈的震动起来，是她男朋友的来电，她掏出电话，还是满心欢喜地用力压制着由于寒冷而略带哆嗦的嗓音，温柔的回答他。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尖锐刻薄，调笑嘲弄。那个女生身边也响起一片哄闹。她转头望向教学楼这边，一群人围在栏杆那边哄闹发笑。至始至终她的男朋友也没有吭一吭声。但她知道她被骗了，她的男朋友一定也在那群人里面。她伤心绝望，没办法接受男朋友的欺骗和出卖，更加没办法忍受同学们的笑话。她的清高和尊严在这一刻全被击碎洒落满地。她在激愤和羞耻中跳进了水了，那群捉弄她的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发现出事了。等到人们把这位师姐救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张敏讲到后来，声音也哽咽了，慢慢的眼角泛起泪光。我望着她被水波映照得光洁如瓷的脸庞，心绪难平，既为这位自杀的师姐伤心痛惜，也对那位男友、那群冷嘲热讽的人卑鄙的行径感到愤怒。
“就是说，水下那东西，很有可能是这位含恨而死的师姐化成的冤鬼？”胖子听完，惊恐的说。
我点了点头，“现在可以肯定这水塘里面死过人。是不是只死过一个，那水鬼是不是就是这师姐，那就不知道了。毕竟，校内出现意外，校方是绝对不愿意多让一个人知道的。”
张敏痴痴的望着水面，继续说道，“这样的事当然是隐瞒不住的，虽然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竭力希望他们的同伴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但终究有人把他俩的丑行公之于众。背叛人的终究被人背叛。那个男的后来被学校开除了，之后怎么样没有人知道。那个女的听说老爸在镇里是当官的，通过老爸的关系要求校方平息事件，撇清了与那男的关系。但是由于受不了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和指责，最后还是自动退学了。因为这水里淹死过人，所以大家对这水塘都很忌讳，晚上都不敢在水边流连的。可是……可是我不相信师姐会成为水……水鬼害人，师姐她一定很不甘心的。都是那个男的不好，都是那帮坏人害的。”
说到最后，张敏似乎过于激愤控制不住情绪，干脆就在我和胖子面前哭了起来，还骂起人来，与往常那个静静乖乖的样子判若两人。她骂到最后倏地站了起来，指着我和胖子大骂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抛下这么一句恶狠狠的话，也不管旁边摸不着头脑的我俩，啐了一口，径向教学楼走去。
张敏刚离开没多远，一个人影从水边榕树下转了出来，也没往这边走来，拱着腿倚着树干面朝水塘，嘴里叼着一根带叶子的草茎，悠悠的说，“你两个小子可好，挟持女同学还把人家弄哭了。这事得记过处分。”
我俩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的英语老师，张老师。胖子可是个小过满身的主，一时吓得连声求饶，“小灵呀，你可把我害苦了，我叫你别尾行女同学，你是不是成人游戏玩多了呀，被小日本鬼子毒害了呀。呜呜呜。张老师，这都是这小子的主意，我就是被逼无奈的，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饶了…….饶了我呀。”
张老师也是没料着胖子的眼泪说来就来，见他一副呼天抢地、凄绝欲死的模样，也被唬得张大了嘴瞪圆了眼。他吐了草茎，连连摆手道，“张同学，I’mkidding.老师这是开玩笑。老师就是午饭的时候，见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看着好玩，就跟过来了。原意就是嘛，嘻嘻哈哈，找找机会跟新同学们亲近亲近。”
喂喂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位张老师也太亲民了，随和过了头了吧。被小屁孩唬一下就没了原则，可是很难管好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的。我本来忧伤的心境，也被这两位搅乱了。不过，我本来打算找张敏打听完这水鬼的来历以后，就要去找张老师的，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倒是省了功夫。
我长吁一口气，把右腿裤脚往上一拉，“张老师，这下有机会让你和我们亲近了，你看看，”我指着漏出来的小腿，“被那水鬼留下这么个脏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按照电视看的、书里写的，我估计要快活健康的成长是不可能了。”
他俩凑到跟前仔细一看，脚踝上印了一个黑色发紫的手印！一想到是昨晚水下那东西留下的，胖子一蹦三尺远，直接坐跌在地上，吓得炸了毛，颤抖着说，“小…..灵，这是怎么回事，早上你说昨晚在水下被一只手攥住，不让你带黎老师出水面。然后张老师把你救上来以后，被那只手抓过的地方就留下了这个黑……黑手印？”
我对着胖子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看着张老师，希望从他嘴里得到解决的办法。可是他却收拾起和胖子打趣时的调皮样子，双手插进了西裤两侧的袋子，丝毫没有打算发表见解，卖关子道，“Jesus，我一个教英语的老师怎么知道这是咋回事。一看我就是受过科学的西式教育的，你们看我这口流利标准的English。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你们不是应该问问语文或者历史老师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笑，“怪不得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擅长说谎了，都是你们这些大人做的坏榜样。”我把裤脚捋下来，盖住那个黑手印，“那么说张老师昨晚是碰巧路过的。新上任的老师晚上在校园内散步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带着大公鸡散步。要知道这学校内外都是城镇，哪里还看得见野鸡满地跑的画面，即使是饭堂里面鸡肉的来源也是外面配送的冷藏鸡肉。张老师，你的鸡是哪里摸来的？”
张老师也不回答，嘴角弯弯不置可否。
“并且不是母鸡，偏偏摸来的是大公鸡，不但从鬼打墙中把胖子解救出来，而且用鸡血吓退了水鬼，救了我和黎老师。我敢保证，在这个校园里面只有两种人身上会带着小刀的，第一种是上完工艺课的美术老师，第二种是装逼的不良少年。张老师两样都不是，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大晚上带着公鸡出来散步，顺便在路上削了个苹果呀！而且习惯下水救人前都要杀只鸡哦。”
张老师听完这话，拍起了手掌，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啧啧叹道，“精彩，精彩。你叫李小灵？小灵，你父亲该不会是当警察的吧。这脑袋瓜太灵光了。老师佩服得紧呀！”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和午饭时派的苹果，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若无其事地削了起来，“谁知道呢？那样的夜晚确实是个应该带着大明出来散散步，吃吃苹果的夜晚啊！哦，大明就是我养的那只公鸡。”说着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混蛋，你骗谁！这么不负责任的老师糟糕透顶了！”胖子望张老师离开的方向叫着骂着。
“胖子，别骂了，随他去吧。我也只是猜测，或许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意的是黎老师，如果我脚上被印上这东西，那么黎老师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