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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平凡无奇的熊晓西

熊晓西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外貌普通,个头普通,声音普通,智商普通,情商更加普通,用无业博士后兼自主创业小业主纪云的话的说,就是ISO认证的丢人堆里找不出来型。

当然,上帝是公平的,即便再平凡无奇的人也会有一两点与众不同之处,首先,晓西的名字虽然听起来普通,但可不是随便起的,那可是相当有讲究的,只是不细说根本没人探究而已。

首先说这个‘晓’字。这要从晓西的祖爷爷熊老太爷说起,熊老太爷大号熊崇礼,由于他家学渊源,可谓学富五车,同时善能观天算地,常口出世人不解难懂,却又往往洞察先机之语,同僚们对他是又爱又恨,给起了个“熊不懂”的混号。当年靠着祖荫和自己的真才实学,曾经在风雨飘摇的朝廷中当过几年的钦天监主事,清廉有余但精明不足。结果他老人家两袖清风,为官多年却依然不喑世事,不仅没给家里弄点国家一级文物以便惠及后世子孙,还结结实实的被牵扯进好几次党争派斗的糊涂账,在任期间被皇帝斥责、鞭笞、杖责、罚俸、免官了好几次,中间又穿插嘉奖、升迁好几回,反正是周而复始,起起落落,上上下下好几起。最后好不容易算是保住了身家性命,熬到告老还乡的年纪,终于可以离开官场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多年的惊恐忧思、长期的生活工作压力大大地损害了熊老太爷的身体和心理健康,按照现在的时兴说法就是常年出于亚健康状态。当外部压力突然消失,多少年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所有压抑的暗疾都显现出来了。老爷子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所以很快又得了‘熊疯子’的雅号。

熊崇礼老爷子先是将家里所有之物几乎变卖,可换来的真金白银却不知道都花到哪去了。好在晓西的祖奶奶居老夫人娘家也做过几代京官,当时陪嫁了不少东西,万幸家里只疯了熊崇礼一个,所以还是有些破屋薄田当私房。熊崇礼老爷子疯虽疯,但还明白老婆的私房不能乱动,否则还不得大冬天跪铁链子加磁瓦子甚至被卷铺盖扫地出门。

熊崇礼的另一创举在现在看来颇有进步意义,可在当时却与万恶的封建世俗格格不入。老爷子据说是从古书上得到灵感,当年女娲造人,女娲乃是女神,这女子自当比男子更为尊贵,远古时代常以女性为尊,女人生养后代,繁衍种族,况且女人在内可主事持家,紧要之时还能安邦定国,不少皇帝也都对太后言听计从,看似男人当政,其实又有多少世事操纵在女人的股掌中?可现在怎么反倒是“男尊女卑”大行其道呢?近来国运飘摇岂知不是不依天道之故?也许因为自己也是一名男子,真要“女尊男卑”起来心理也一时接受不了,熊崇礼开始到处游说“男女均平,不分尊卑”的思想,还宣称自己夜观天象,“男女平等”是大势,大家都应该遵循。现在看来,熊崇礼老爷子的确有点预知未来的异禀,一名男子成了女权主义的急先锋。可惜但是人们开化程度哪里跟得上老爷子的思路,而且顶着一个“熊疯子”的头衔,除了家里人都对他的宣传不以为然,置若罔闻。熊老爷子看到别人都这样冥顽不化,痛心之余,发扬“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精神,除弊立新先从自家做起。一改封建女子不入家谱的陋习,儿子女儿一视同仁,都是要随字入谱,而且孙儿辈不分内外。后来老爷子又不知道怎么触发了心绪,将老熊家已有的家谱统统作废,按“春眠不觉晓,处处问题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来排,自己就算当了开山鼻祖,所有的祖宗都和自己一样随了“春”字。到了晚年,熊崇礼老爷子开始迷信鬼神之说,说什么“人可划一为万,也可化万为一,可古往今来,穿梭无常,如天马星空,白驹过隙”云云。反正都是些胡言乱语,也没人能听懂。渐渐行动怪异,屡次离家出走,开始不过离开个三五日,最后竟一去不回,家人四处找寻也不见踪影。后来有人说在扬州看到过他,也有人说在岭南恍惚看到过,反正就是不知所终了。到了晓西这代,正好排在了“晓”字上。

按说后天刺激造成的疯狂不会遗传,不过也许是这刺激真的够深、够强、够远,晓西的爷爷熊不疑老先生想是从熊崇礼老爷子那里得到灵感,也开始在不着调的康庄大路上奋勇前进了。熊晓西名字里这个“西”字,也是有些讲究的,取自素有国技之称的麻将。这麻将牌据说起源于江苏太仓的皇家粮仓。因为鸟雀啄食粮食,当时管理粮仓的官吏奖励捕雀护粮者,就在竹制筹牌上雕刻各种符号、图形和数字,以便记录捕杀鸟雀的数量,按数行赏,渐渐形成麻将牌。像麻将牌里的“万、条、筒”、“东南西北风”、“中”、“发”、“白”和“吃”、“碰”、“和”、“杠”等术语无一不与捕捉鸟雀,保护粮仓有关。熊不疑老爷子酷爱麻将,常常自己一个人躲在小黑屋里挑灯研究,外人都觉得这是要嗜赌成魔,没少背后言三语四,他却大不以为然,常常教育儿女子孙说“世人皆笑我疯痴,随解其中三四味,事物都有两面性,要辩证地看,比如麻将,你可以说它是引人堕落的赌博工具,当然也可以成为开发智力,防止老年痴呆的神器。胸不疑老爷子在熊家颇有威望,他定的调子家里人一般不轻易改。小西这代从大表哥熊晓东开始,“东”、“南”、“西”、“北”、“中”、“发”、“白”依次叫下来,兄弟姐妹一水的以麻为名。

不知道这一大家子是不是真的在熊老爷子的带领下获得了麻将算计智斗的精髓,熊家众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混得都还算不错,有几位还颇风生水起。只可惜晓西确是其中最平庸,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熊晓西从小就不是个聪明孩子,自从一岁半能清晰地叫“爸爸、妈妈”以后,仿佛发育停滞了一般,一直就在这几个字里徘徊不进步。好不容易到了三岁才开始说利索话。周围的同事朋友都说这叫‘贵人语迟’,可晓西爸妈心里总觉得这句话是先天迟钝的婉转表达。即便说不出来,晓西依然表达出对自己名字固执的不爽。如果叫她“晓西”永远只当没听见,拿屁股对着你。等懂事了能说利索话了就开始吵着闹着要改名字,西爸西妈不置可否,特别去请教了晓西爷爷,结果熊不疑老爷子就两个字:“不行!”后来还补充了一个让人苦笑不得的理由,“大名不能改,要不就凑不成一副了!”既然老爷子发了话,晓西也无可奈何,想着:爷爷,您眼里孙子辈都是麻将牌吗?!

都说勤能补拙,可惜熊晓西属于先天“拙”,后天还懒得“勤”的那种类型。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消极的生活态度,导致生活也负气似的总爱跟她开玩笑。比如四年前,平生最喜欢各种绒团一样慵懒猫咪的熊晓西,却阴差阳错地收养了只名叫“土豆”的小黑狗。

“土豆”的到来完全不可思议,超乎想象。可以说是缘分使然,却也能揭示出生活的光怪陆离,折射出人性的险恶多变。那是一个阳光灿烂,风清云淡的小清新天,十六岁的晓西在这朗朗乾坤下,走在放学回家的平坦大路上。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一个人影在她身边闪过,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毛乎乎的东西就被塞到手里了,小西一害怕马上撒手,顿时一声尖厉的叫声从那团毛茸茸的东西里发出来,这才看清是只瘦瘦的小黑狗。这一声惨叫呼啦招呼来一堆看热闹的,慌得小西连对方的背影都没看清,还没等晓西吱声,围观群众已经得出结论:晓西要遗弃小黑狗,遗弃不成,还要虐待,要不能叫得这么惨!顿时,大家都在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动物,简直毫无人性,令人发指!”为了尽快平息围观群众的怒火,无奈的晓西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小狗领回家。

熊小西后来反复思考当时发生的一幕幕,觉得太匪夷所思了。最可能的合理解释应该是:那个人影是贩卖小动物的贩子,看到城管来了慌不择路,所以就是土豆塞自己怀里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土豆的前主人不想养他了,看自己一副大慈大悲傻了吧唧的样子,就将土豆强行转让了。总之,到底是谁把土豆塞小西怀里的,已经成了千古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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