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打定了主意,就不回行馆了,直接走到连着仙鸾神社和圣女公馆的那条小路上,然后找了一个树林躲了起来。我想好了,明天等橘花的花车经过这里,我突然冲出来,杀掉护卫的士兵,然后带着她跑到山上躲起来。
我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为了明天的搏斗,我现在必须养好精神。夜色更深了,山里又飘起了雾气,我的衣服也被露水湿透,迷迷糊糊中,我似乎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芳香,橘花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身旁。
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小路上传来了一阵阵“隆隆”的闷响,接着就看到一队一队的车马从小路走过,驶向仙鸾神社,看来这些都是王公贵族的车马,先到神社去准备典礼了,听声音,车上似乎装着什么非常沉重的铁器,估计是祭祀的道具吧。过了一会儿,天色微微发亮,然而乌云还是非常厚,间或还有一两道闪电划过,带着湿气的山风吹得树林哗啦哗啦地乱响,经过小路的车马也越来越多。又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鼓乐之声,还有非常吵杂的人声,我的心一紧,来了!
我紧握着剑柄,从树林的缝隙中看出去。只见远处一队车马慢慢驶近,前面有两辆花车,上面站着几位身穿彩衣的少女,正在载歌载舞,中间一辆最大的花车,上面站着的正是橘花!
车马慢慢地走近了。我看见橘花今天披着一件很薄的纱衣,婀娜的身材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头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发箍,似乎就是当天我在外城的街市买给她的那个发饰。她站在车上,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不断地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又拿起车上的鲜花水果抛向人群。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护卫的兵士果然不多,看来我有机会!
车马走到树林旁边的时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树林里跳了出来,飞快地扑向橘花的花车。就在这时,橘花捧起了一把鲜花,笑着抛向了天空,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马车周围,跟在后面的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大家都拼命地往前挤,想要接住落下来的花瓣。我被人群一冲,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却发现自己前前后后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大喊大叫。我想挥剑赶开周围的人,可是人实在太挤了,我竟然连手都不能伸直。橘花又捧起一把水果抛向了天空,大家更疯狂了,嘴里不停地喊着“橘花”“圣女橘花”,橘花在车上大声叫道:“今天我漂不漂亮啊,大家喜不喜欢我啊?”大家立刻乱哄哄地高声回答道,“橘花姑娘我喜欢你”“橘花姑娘最漂亮了”。橘花在车上高兴得拍起手来。
我拼命地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了花车前面,大声喊道:“橘花妹妹,是我!”
橘花也看见我了,她更高兴了,大声回答道:“文郎,你来看我了吗?我好高兴啊!”
我刚想跳上车将她抱下来,却听见她高声喊道:“这位就是我的郎君,我国的贵客李文先生,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平等待我的人,是世界上第一个真心爱我,舍身救我的人,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我真心爱慕着的男人,是他给予了我希望和勇气,现在,我要把我得到的希望和勇气,传递给你们~”说完,又捧起了一把鲜花,抛向了周围的人群。
花车周围的人潮达到了顶峰,大家一边高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挤到我身边。在混乱中,我手上的佩剑也被挤掉了,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花车渐行渐远,我却只能随着人流移动。
忽然,花车上传来了橘花清亮的歌声:
小小的一片云呀
慢慢地走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呀
暂时停下来
山上的山花儿开呀
我才到山上来
原来嘛你也是上山
看那山花开
那是沈雁的《踏浪》,是那天去往静的衣冠冢的途中,我教橘花唱的歌。就在那个黄昏,我说服了橘花参加圣女选举,把她送上了死路。
“橘花~,橘花~~”我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橘花的歌声也引起了大家疯狂的叫唤,我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再也传不到橘花的耳朵里了。
花车渐行渐远,橘花的面容渐渐看不清了,她的身体渐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曲折的山道上……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我泪眼朦胧,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随着人流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当我摆脱了人流,到达仙鸾神社前面的时候,橘花早已下了车,正站在神社的门前,在她身前,国王以下的文武百官都向她单膝下跪行礼,橘花脸上带着微笑,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她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纱衣缓缓地从她身上滑下,滑到了她的脚边,她的身体,于是就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橘花转过身来,毫不保留地正面对着我。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体,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姿,笔直而修长的双腿,还有一把在风中飞舞的长发,虽然天上乌云密布,地上寒气缭绕,可是她的身体,却皎洁得犹如一轮明月,温暖得就像初升的太阳。万籁俱寂,天地万物都摒住了呼吸,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玷污了这个圣洁的身体一样,甚至就连时间,在这一刻都凝滞不动了。
橘花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向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从容不迫地走进了仙鸾神社的大门。
几名侍女跟了上去,忽然,门内传来了橘花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圣女的命运,在两千年前就注定了,哥哥看到的,只是两千年前的景象而已,所以,请哥哥不要难过,也不要想着为我做些什么了……”梦境中橘花对我说过的话,此刻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呜哇~~~”我忽然像疯了一样纵声狂叫,然后捂着头,踉踉跄跄地跑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