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把沉浸在回忆中的叶开花拉回到现实中来。刺骨的冷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不是在演戏,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只见祭司走到祭坛边,双臂举起,仰望苍天,大声说道:“吉时已到,大典开始!愿天地祖宗佑我焚离宫太平久安。”
话音一落,就有十几对男女走上祭坛,围着三只铜鼎跳起来了舞蹈。这些男女都赤luo着上身,披头散发,脸上身上都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口中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和尚念经一般。
待舞蹈跳完,男女下坛,祭司就走到左首鼎旁,向里面扔进一张黄符,大声喊道:“童男祭天——”
又走右首鼎边,扔进一张黄符,大声喊道:“童女祭地——”
接着又走到叶开花的鼎边,同样扔进一张黄符,大声喊道:“壮丁祭祖——”
叶开花的心一下就揪紧了,急道:“你小点声,你可不能欺骗祖宗,你看我瘦得跟猴似的,一点都不壮。”
祭司道:“你放心,祖宗见了你会喜欢的。”
叶开花道:“你们不会是动真格的吧?”
祭司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叶开花用嘴指了下右鼎中的猥琐中年男,道:“你说他还是童男,这不就是在开玩笑吗?不要说天了,就是鬼都不信哪!这不就是跟上天开玩笑吗?”
边上的猥琐男如同一个世外高人,这时幽幽说道:“祭司没有开玩笑,我的确是童男,我不敢欺骗上天!”
叶开花怔道:“玩不到女人,你就这么想死?”
猥琐男道:“我是自愿的——”
叶开花惊道:“这原来是自愿制啊!”转头跟祭司道:“我不是自愿的。”
祭司道:“这不重要。”
叶开花急道:“为什么他可以自愿,而我却必须要不自愿?就因为我长得比他好看?”
祭司道:“因为你不是童男!”
叶开花道:“误会啊!其实我也是童男,如假包换,假一罚十啊!平时我不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就连摸一下母狗的爪子都会脸红不已。这些年我一直守身如玉,视贞操如性命,不容有一丝污点。”
祭司道:“你是在讲你二十年前的故事吗?”
叶开花道:“什么二十年前?我说的是现在!”
祭司道:“你说是那就是吧,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世间因果,皆为天意,看你也是富贵之相,没想到今日却沦为祭品,真是天理难测啊。若非如此,我也没有时间听你废话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就再说一句吧!”
叶开花道:“我想上厕所!”
祭司怔了怔,道:“下辈子再上吧!”
说完转过身,大声喊道:“祭火——”
话音一落,就有三名弟子手持火把,走上祭坛,将火把扔在铜鼎下的柴火之上。
那些柴火都已经浸过火油,沾火就着,火势旺盛,瞬间就把铜鼎吞噬其中。
叶开花只觉热浪扑面,下半身却仍冷如针扎,这大概便是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吧,可怎么没有别人形容得那么爽呢?
在文明社会里长大的他,把人想像得善良,烹祭活人这么残忍的事,闻所未闻,就算对待猪狗,他都不忍至此,何况人乎?所以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认为这场祭祀肯定只是象征性地走走过场,等仪式结束就会把他给放了,特别是听到猥琐男自愿的告白,他更坚信这一观点,谁会自愿去送死?自愿送死的人都长着英雄的模样,哪有这般猥琐的?
直到火苗窜起的那一刻,他才相信,这群人,不,这群畜生,是真心实意想烧死他。心里一下就恐慌了,可除了恐慌却没有一点办法,叫天天不应,骂地地不灵。
再看边上的猥琐男,双目微闭,气定神闲,仿佛要成佛一般,不惊不怖,心里不知该是鄙夷,还是敬佩?而那个女孩虽然没有猥琐男那么淡定,脸色稍有波澜,眼泛泪花,但相对于叶开花,还是要镇定许多。
叶开花便安慰自己道,连小女孩和那个猥琐男都不害怕,我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何惧?心里虽这样想,但他明显感觉到,恐惧感并未有丝毫减弱。这种恐惧感像火山一样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而那点安慰如同是浇在岩浆上的一瓢凉水,显得苍白而无力。
水温慢慢就升高了,暖流阵阵。其实根据身体的真实感受来讲,这个温度是最怡人舒适的,泡温泉一般。但他却没有心思去享受这种舒适,心里的恐慌已经达到极限。想到自己被慢慢煮死,一点一点煮熟,那种疼痛,那种煎熬,想想都不寒而栗,毕竟这不是温水煮青蛙。他现在恐惧的已经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的过程。如果给他一把枪,他会毫不犹豫对准脑袋扣动扳机。
过不片时,温度又升高许多,铜鼎上方热气弥漫,叶开花全身上下都感到火辣辣的疼痛,气也有些透不过,汗如雨下,不过咬紧牙关倒也能忍受。
不过大火不停,温度不止,再过片刻,那水仿佛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如万虫噬心,让他痛不欲生,几次想撞死在鼎边上,只可惜手脚被缚,悬浮在水中用不上力气,只能在这地狱般的铜鼎之中苦苦煎熬。
死亡近在眼前,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让叶开花彻底崩溃,理智尽失,大叫一声,道:“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狗杂碎,此仇不报,我叶开花誓不为人,就算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隔壁那猥琐男受了感染,再也顾不得深沉的形象,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还有那个小女孩,也是痛得哇哇直哭。场面凄惨绝伦。
一会功夫,两边声音渐弱,水就开始沸腾了。叶开花感觉身体开始麻木,疼痛感逐渐减弱,直至没有半点知觉。叶开花心想,我已经被煮熟了吧?
这时飘来一阵肉香味,很像是小时候家里杀猪,用开水烫猪脱毛的味道。叶开花觉得恶心,张口欲吐,只可惜饥肠辘辘,无食可吐。
他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见到鼎中的自己已经变成一锅骨肉分离的排骨汤。同时心里也疑惑不解,为什么我的身体被煮熟了,而我的思维仍在?难不成我的肉体已经死了,是我的灵魂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