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等人也都是穷苦人出身,哪有钱考驾照,唯有让老周一路护送,但中途时刻提防着他,害怕他逃跑。
老周也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一路上一直在盘算着逃跑。好容易等到夜里,众人税留在一片松篁林,今夕是大年初一的晚上,天空只有一线钩月,林间一片漆黑,道路不可测见。
朱温道:“今晚咱暂且在此歇息,我们睡车上,把马夫绑在树上。“
老周一见傻了眼,但老年人阅历丰富,立时就有了对策,道:“马儿奔波了一天,这会也累了,我给它们松松,把它们系在树上,让它们舔些雪水。不然夜里马儿受惊,到处乱窜,你们在里面也睡不安稳。“
朱温见对方说的入情入理,他又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树林,偶尔还听见一阵阵凄厉的鸟鸣,量这马夫也分辨不了路,逃不掉,也就点头同意了。
然而,他错了,大错特错,人在黑暗中分辨不清道路不代表牲口不能。
老周给两匹马整理了下鞍辔,牵着它们饮雪,同时在它们耳畔轻轻低语。倏然,他骑上其中的一匹马,长鞭一策,只听得两声长嘶,马儿在林间飞快地奔驰,只留下渐隐渐远的马蹄声。
朱温等人懊悔不已,但此刻想追,早已是鞭长莫及,他懊恼道:“妈的,这老东西真他娘的阴险,怪老子托了大。“
……
翌日,昧旦。
自朱温一行人离去,黄家人左等右等也不见下文,全家又挨过了一个不眠夜,提心吊胆。
那孟夫人思儿心切,念叨:“当家的,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见那绑匪践约,该不会是不来吧?”
黄天道:“儿媳不必担忧,只要孩子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来。”
孟夫人蹙眉道:“那要是孩子没了呢?”
黄天迟疑道:“这……这,不会的,儿媳不要瞎操心。”
一晃又是一两个时辰,笼罩半城的雾霾渐渐散去,冬日送暖,然而好天气并不能驱散笼罩黄家多日的寒意。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巷闾中响起,孟夫人顾不得月子的娇躯,连忙起身到门外观望,可惜来人并不是朱温,而是老周。
孟夫人微微叹气,神情黯然,转身回走,哪知老周忽然喊道:“孟夫人,祸事了。”
孟夫人惊讶道:“怎么了?”
老周已经停在了黄家门口,持续的颠簸早已让他累得嗓子冒烟,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些,吞了口**润了润喉咙,道:“我在赶车的途中听说你两个孩子死了,是三个歹人雇了我的车,不是我急中生智,此刻怕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黄天闻言,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其中是不是有个身高六尺,穿着一身黑服,生得贼眉鼠眼的人?”
老周连忙答道:“三个人都是黑衣服,具体长相我开始没有细看,后来也不敢多看,听他们的口音,像是宋州人,他们准备去砀山县。”
黄忠孝道:“我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老周叹息道:“听说是被断魂山的畜生也害了性命,多好的两个娃啊,哎,真可惜。”
话音刚落,孟夫人本来就较弱的身子再也经不住打击,只觉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娇躯骤然倒下,幸得她丈夫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她抢在怀中,不然指不定又要生出些什么祸事来,坐月子的女人是极其娇脆的。
黄天双手捏得吱吱作响,不经意间一拳打掉了门口石兽的耳朵,怫然道:“儿!取我宝剑来!可恶的小杂种,老子现在就去取了你们的狗命!”
黄忠孝提醒道:“爹,你是不是急糊涂了?宝剑也被那厮顺走了。哎,我可怜的孩子,为父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老周也是触景生情,暗自揩泪,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两位老爷节哀顺变。“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在众人彷徨无措之际,忽然巷子中传来猛兽的低吼,吓得家家户户忙掩了门,甚至连窗户都阖上了,门口的两匹马显然是受了惊,奋蹄而去。
老周刚欲去追,黄天一把抓住了他,道:“先进我家避避,这猛兽轻易不会下山,难不成是连续多天的大雪让它们找不到食物,饿急了,下山害人来了?“
忽然……
一声清脆健朗的人语传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言尽处,一位清风仙道骑着花豹悠然而来,你道那老道生得什么模样?鹤发如瀑,伏犀高耸,三停饱满,脸色红润,头戴青丝九阳巾,身穿八卦日月服,足蹬阴阳朝云履。
这一幕让见多识广的黄天也是愣在了原地,不过见花豹有主,黄天倒是放松了几丝警惕。
那仙道缓缓迎来,轻摇拂尘,朝着黄天说道:“恭喜,恭喜!“
众人一愣,出于对道人的敬重,黄天还是礼貌的拱手作揖,礼毕,沉吟道:“敢问仙道尊号?陋宅刚渡劫难,又何喜之有?“
那仙道微微一笑,将拂尘搁在左肩,道:“尊号不敢当,贫道陆龟蒙,习道于三清山轩辕集门下。前段时间随师父云游四海,路过断魂山,师父算到此县将有圣贤临世,同时会给家中带来灾难,故特意驯化林中二兽,救下了贵府公子与千金,将来辅助贵子成就霸业。“
黄忠孝一惊,额上涔出一层冷汗,忧心道:“尊道切勿胡言,若是被官府听了去,我黄家定不得安宁。“
陆龟蒙道:“黄先生不必担忧,一切皆有定数。“
黄天问道:“不知我那孙儿和孙女现在身在何处?“
陆龟蒙道:“此刻已在三清山,十八年后自会下山。“
老周在一旁听了半天,刚开始是害怕花豹,此刻见这畜生并不害人,所以胆子也大了,稍微靠前,感叹道:“许多年前有个道士雇我的马车,好像听说过贵师轩辕集的尊号,听说此人道法精深,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能呼风唤雨,请天神降邪魔不在话下,若是黄家的两个崽子能在他门下修行,那还真要好好恭喜一番。“
黄忠孝道:“犬儿能得到贵师的栽培,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替孩子谢谢道长了。”
陆龟蒙道:“黄先生此言谬矣,此乃前世注定,论辈分,我家恩师都还不能及你黄家孩子尊贵。”
黄天道:“道长此话何意?”
陆龟蒙正严道:“点到为止,天机不可泄露!”
黄忠孝摇了摇怀中的妻子,恳求道:“不知道长能否救醒拙荆?”
陆龟蒙道:“请脉!”
黄忠孝将妻子的玉腕伸了过去,陆龟蒙随之把脉,须臾微笑道:“无妨,夫人只是身子虚,受了刺激,忽然气壅天池,昏闭过去,一炷香之内自然苏醒。我这里有一粒清风玉露丸,待夫人醒后,让她取无根水服下,可免去坐月子之苦。”
黄忠孝接过一粒青紫相间的丹丸,喜上眉梢,连连称谢。
黄天拂尘一挥,拱手道:“贫道已经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该回去复命了,告辞!”
黄家等人纷纷拱手礼别,道长转身离去,正值此时,忽听得房内一声孩提,黄忠孝忽有所思,道:“道长请留步,吾辈都是才疏学浅的俗人,劳烦道长给犬子赐名。”
陆龟蒙皱着眉,思索道:“你黄家地处潜龙脉首,又生得二子一女前世皆是大能之辈,今世缘聚一室,就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巢’吧。”
黄忠孝一听,心中默念黄巢黄巢,感觉很顺口,虽然他不知道“巢”字怎么写,但依然谢道:“多谢道长赐名!”
房内的婴儿似乎也听见了道长赐名,立时就不哭了。
一阵悦耳的诗句徘徊在深巷中。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道长飘然离去……
见道长离去,黄家立时摆起了香案,焚香礼拜,好似菩萨降临过一般。
……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一晃就是八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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