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除了给他拿换洗的衣服和帮他端洗漱的水,望舒再也不进他的屋子。
一天天躺在炕上,虽然她给他垫了好几层被子,可他还是躺得浑身酸疼。没人说话,没有事情可以消遣,一天似乎有十天那么长。他数次尝试着跟她搭话,可她总是淡淡地,似乎在刻意跟他疏远。
他本就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腿上的伤在迅速复原,可仍然不足以支撑他强壮的躯体,看着外面姹紫嫣红的夏日光景,而他却只能一个人日夜躺在炕上,寂寞得他要发疯。
外面的大门响了一下,望舒走了进来。他看见她在门口停着,似乎在换鞋,等了一会儿,珠帘子哗啦响,她走了进来。身上密密地穿着青布褂子,可能是因为在农田里干活,怕被太阳晒伤了,所以穿着长衣长裤。她边进屋,边解着上衣的扣子,许承宗不等她闪进她的屋子,忙道:“望舒,给我杯水喝。”
她顿了顿,片刻之后脚步声向后,进了厨房。一会儿功夫,帘子掀开,她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身上衣服还没有来得及脱下,脸上仍有细细的汗珠,清秀的脸颊因为热,十分红润,平添了一抹丽色。
许承宗把水拿在手里,看着她道:“你又去干活了?”
她“嗯”了一声,转身要出去。
“我那天说错话了?你这几天不肯理我,也惩罚我够了,我跟你道歉,行么?”他不等她走开,忙着把话说明白。
望舒停住,回过头来,眼睛里带着难以相信的神情望着他:“你跟我道歉?”
“随便你想怎样,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一个人在这里呆着,难受极了。再说,我说话要是得罪了你,道个歉也是应该的。”他边说,边喝了一大口水。
“我……”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终于还是没说出口,迈步要离开。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缺点么?”许承宗看她要走,把水杯放下,口气不似先前道歉时那般急切,变得有些冷冷地。
“我有缺点?”她愣了。
“你当然有缺点!”许承宗注视着她,棱角分明的脸带着一点冷意:“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完美无缺吧?”
她有些恼了,一向温润的眼睛瞪圆,秀气的眉毛蹙上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他看见她听了自己的话,给了自己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就转身要走,他追着她的背影加了一句:“你明明生气了,为什么不说?你是怕得罪我么?”
她已经走出去了,许承宗瞪着空荡荡的门,正在愣神的当,门帘呼地一声荡起,她冲了进来怒道:“我怕得罪你?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
她生气时口不择言的样子,脸上怒气带来的些许活力,让许承宗险些笑出来,他把手放在脑后,向后躺下,看着她故意笑道:“哈,是么?”
“对,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我一个人生活了多少年了么?”她说这话的时候,愤怒的脸离他不到半米远,最后险些冲到他鼻子跟前地怒道:“五年!妈妈瘫痪在炕上,侄儿还在吃奶,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我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不怕!”说道这里,她把手抬起,食指伸出来,指着许承宗的鼻子最后说了一句:“不许再惹我!”
他本来还有话要说,可她已经冲出去了,许承宗对着再次空荡起来屋子,无法可施。
接下来几天,她彻底绝足于他的屋子,不管他使出什么法子,再也不肯进来,连衣服和洗漱用水,都是小宝给他拿进来,偶尔他隔着门跟她大声说话,她气哼哼地哼了几声,显然怒气未消。
许承宗就这样一个人躺着,无聊得他想抓头发,可脑袋上只有短短的一层发茬,无处下手。听着她在后院子一边洗衣服,一边哼哼着唱歌,越唱声音越大,他听着她的声音,就想走到她旁边去,哪怕她不肯搭理自己,坐在她近处,看着她忙碌也比这么日夜枯躺好些。
他不管腿上重伤未愈,起身下炕,就在这时,只听门口咯咯两声鸡叫,那个红冠子大公鸡走了进来。这只公鸡似乎因为在这个家里称王称霸惯了,在许承宗的屋子里也闲庭信步起来,到了他脚边,许承宗伸手一捞,把鸡翅膀抓在手里。
“你干什么?把公鸡放下来!”望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他房间门口,看他手里抓着的叶家一宝,她神情紧张地急道:“不能吃这只公鸡!快放下来!”
许承宗本来无意吃这只鸡,当初跟她商量吃鸡肉,也是随口说说而已。可几天没见她的人影,这时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就咧嘴笑道:“你进来拿啊?”
她没有上当,急得直跺脚,可并没有向前迈步:“把鸡放下来。这是压蛋的公鸡,你要是弄坏了它,以后我就没有小鸡可以卖钱了!”
许承宗听了,忍不住笑了,低头看看手里的雄鸡乐道:“哈,看你是个鸡,难道真有***?”伸手作势,向公鸡的屁股处摸去。
望舒不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怕他万一摸坏了,这只公鸡以后就成了阉鸡,那可糟了。她忍不住冲了进来,伸出手想抢过叶家一宝。她手还没等碰到鸡身,许承宗双手一松,那只公鸡乍得自由,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跑着窜出房去。望舒转身要冲出去,胳膊一紧,人整个被许承宗抓住。她心中一惊,抬起头看着他,见他眼睛亮亮地,浓密俊美的眉毛正弯弯地翘起,嘴角笑着对自己道:“现在你还跑得了么?”
她大惊,用力挣:“放开我!”
“不。”
“放开——”
“不——”
“为什么不?”她气急了,双手用力挣。
许承宗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睛注视着她,声音有些暗哑地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卑鄙,用一只鸡来达到目的。你——你太阴险了!”望舒心里有些害怕,脸被他看得通红,胸口不听话地怦怦跳动。
“是么?”许承宗双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些,不知不觉间低下头,嘴唇凑近她的脸,对她道:“望舒,我想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