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两个孩子吃的粥,还有一点剩的,叶望舒一语不发走出去,把一个咸鸭蛋剥开,蛋白和蛋黄压碎,拌在粥里,满满地一大海碗,端进屋子,放在他旁边,转身出门去忙家务。
端着一盆洗换的枕巾布单到后院子,用水和洗衣粉泡上,想着他该吃完了,掀开帘子走进去,见原本放在粥碗里的羹匙掉在他胸口处,他穿了两天的T恤衫上汁水淋漓,许承宗正恼火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藉。
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承宗不想承认是自己饿得连把勺子都拿不稳。他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看着满碗的蛋粥,就是吃不到嘴。可他脸上虽镇定如恒,奈何肚子受不了蛋粥的诱惑,当着叶望舒的面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叶望舒猜也猜到了,走上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匙粥,递到许承宗口边。许承宗本待不张嘴,他住监狱很多年,这么被人伺候着,颇不习惯,可蛋黄和白米粥杂错的色彩看起来实在诱人,他又饿了两天,忍不住就张开口吃了,滑腻腻咸嗞嗞的口感让他馋虫大发,待叶望舒递过来第二勺,没等到嘴边,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张口迎上来,一下子就吞了下去。
如此这般,喂了他吃了十几口,许承宗肚子里的饥火稍稍被压下去些,肚里有粮,心中不慌,这才把眼睛从勺子上移到叶望舒脸上。叶望舒正舀了粥向前递到他嘴边,被他这么盯着,不由得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及至他张开口把勺子含在嘴里,她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掷下所剩不多的粥碗,站起身,就想向外走。
许承宗吃了好多粥,力气大增,这时候看她逃也似地往外走,鬼使神差地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拉住叶望舒的胳膊。看她刚才还静静的眼睛这时候都是害怕,惊慌地看着自己,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一个漩涡,把他深深地吸住,他一时冲动,双手稍稍用力,就把叶望舒箍在怀里,低下头,向她的嘴上吻去。
叶望舒被吓得呆住了,第一个反应是用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打,混乱中似乎打中了他身上的某处划伤,许承宗“啊”地一声痛叫,立即就放开了她。
叶望舒噌地一下跑到窗子下,她本还打算向外跑,可看许承宗疼得弯腰控背,显然没有力气下来抓自己。她曾经有过这般被人强迫的记忆,从那之后,她就发誓,这一辈子,如果再碰见禽兽一般的男人,她可以打不过,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人看出她害怕!
“你不——”
叶望舒张开口想痛斥他一顿,被许承宗先抢着道:“我刚才鬼上了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你要是想骂我,尽管骂吧。”
“你家里人呢?给你家里人打电话,你今天就搬走!”叶望舒一想到自己给此人倒尿壶,喂他吃饭,竟然是伺候了一头狼,就一肚子恼火:“走之前,别忘了把欠我们的钱留下。”这个人估计没什么钱,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用了大哥半个月的工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跟他这样的人也没必要讲客气的。
许承宗听她说给自己家里人打电话,脸上闪过一抹似乎是伤心的神色,电话号码,就算他给了,打过去也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会接的。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伤成这个样子,就算他离开此地,一时之间又能去哪里呢?父亲直到死都恨他,母亲远走高飞,而小南……
他感到耳朵后那块肿起来的地方隐隐作痛,小南——仪态万方的小南,美丽高贵的小南,他心中念念不忘十年的小南,
怀胎五月的小南……
受伤前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徘徊街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感觉,又向他袭来。他呆怔着,听见窗下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姑娘喋喋不休地道:“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我给你家人打电话,把你接走,顺便让你家人把欠我们的钱带来。”
她又提到钱,许承宗甩甩头,光秃秃的头皮擦着枕头,这枕头是她的么?竟然带着一股她身上的清香,他转过头,把鼻子贴着枕巾,微微吸口气,想好了措辞,才对她道:“我欠了你和你大哥多少钱?”他不记得自己向人借债,也没那个必要,不过他匆匆出走,连钱包都忘记了,估计是这对兄妹帮他垫了医药费,欠的钱**成是因为医药费了。
“四百块。”叶望舒生怕他听了这个数字,以为是自己讹诈他,解释道:“你在医院里住了……”
许承宗此时极欲讨好于她,遂打断她的解释,道谢道:“多谢你大哥。不是他救了我,我可能就完蛋了。”
“那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通知你家人把你带走。”
许承宗低头,想了想说:“我家里现在没人。你看这样行么,我在你这里住着,等我的伤好了,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不行!”叶望舒不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才不能把这个狼一样的男人留在自己家里。
“你是害怕刚才的事情再发生么?我跟你保证,我再也不会那样干了。”许承宗看着她,窗子处阳光充足,她的脸不像昨晚在月光底下看时那么娇嫩,但五官细致,眼睛乌黑,容貌极佳,只是此时一张脸紧绷着,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显示了她正全心全意防着他。
“我不相信你。”叶望舒打定了主意。
许承宗向后靠在枕头上,他有些累,胯骨处的伤显然是最严重的,正钻心地疼。他既无处可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赖在这里,等伤好了再做打算:“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可以给你住宿费,你看怎么样?”
叶望舒打量他浑身上下,她缺钱,没钱的苦恼和艰难,她真的受够了,可为了钱把这个许承宗留在家里,还是不值得:“没人稀罕你的住宿费。不用废话了,快点告诉我你家电话号码,我给他们打电话。”
许承宗叹口气,早知道亲了她一下,能让她这么生气,自己就该把她想成一只老母猪,他再饥渴,总不会亲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