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舒想不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夸赞自己,心里有点惊讶,也有点害羞:“没什么。这是我大哥的孩子,我不养谁养?”
刘果志看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对她的回答很高兴。他蹲下身子,对小宝道:“我帮你穿衣服?”
“不用。我早就会自己穿了。”小宝拿起岸上换洗的干爽裤衩,想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裤头,手伸到裤腰上,想了想抬头对刘果志道:“你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刘果志有点惊讶,山里的男孩子,就连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都是光着身子洗澡,这五岁的小不点懂得啥叫害羞?他一边转过头去一边对叶望舒笑着说:“我记得他爸叶望权十六了,还光着屁股在学校旁边的塘里洗澡,这小子还真不像他爸。”
叶望舒见这刘果志说话和行事既得体又和气,心中对他很有好感。心中想着这家伙不错,又想起他给自己的那封信,觉得脸上就红了起来,当着刘果志和两个孩子面,更是不好意思。她弯身捡起小宝和小燕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问刘果志:“我记得你家里人都搬到城里去了吧?你这么回来,住哪里呢?”
“哦,我家老房子让本家的二叔照看呢。我晚上到那里借住几天,没关系的。”刘果志跟在她身后,一起向山上走,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叶望舒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问刘果志。
那刘果志看着叶望舒身边的小宝和小燕,似有意似无意地笑着道:“我刚才来之前,到你家去了,你妈告诉我的。买了点香蕉苹果桔子还有点心,你妈好像身体不太好,在外屋没出来,我把东西放在后面厨房里,也没多坐,就来这儿找你们。”
小宝和小燕听了,一起放开姑姑的手,脱网的兔子般地向家冲去,一边跑还一边抢着嚷嚷:“谁先到家谁先挑!我要吃香蕉!”“我也要吃香蕉!”只不过眨眼功夫,俩孩子就跑得没影了。
叶望舒本指望孩子能帮自己挡挡尴尬,没想到刘果志一句话就把孩子支跑了。她平生没尝过真正谈恋爱的滋味,并不知道跟异性如何相处,以前跟崔铁在一起,学业和前程让他俩更像是一对学海里的战友,偶尔有点放纵的想法,想跟崔铁依偎和亲吻,也都被她硬生生地压下去。或许是她心中始终把将来看得太重要,又或许她心底并不爱崔铁,她的青春,那些身体里燃烧的欲望与热情,因为过于自律的缘故,从来不曾肆虐过。
而这些年过去了,当初的未来,成为了眼前的现在。现实比任何青春的梦想都更能证明当初种种顾虑的无益和愚蠢。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放任荷尔蒙激素,就可以安稳地考上大学,正常地毕业,找份好工作,结婚生子,可看看她现在,人算得再精明终究拗不过天意。再过三个月,她就二十五岁,拖着老小三口,没有男人会爱她,会娶她,而就在青春只剩个尾巴的时候,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真正地有个男子喜欢自己。
“望舒,你一个忙着家里的活计,累么?”刘果志说话的声音很低,他人在身边,山风吹在俩人中间,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他的话。
“还好。每年也就累那么两三个月,剩下的时间好过些。”她身上衣服都湿了,应该快跑回家,可脚步却懒懒地不想挪动,心里深处有点舍不得太快到家。
“我要在这里住一个月左右。要是有些重活,你女人干不了的,别跟我客气,让孩子到我家老房子去召唤我一声就行了。”刘果志看着她,很殷勤地主动说道。
叶望舒感到脸上更红了,这人看起来本分斯文,想不到做起事情来一点倒是都不犹豫:“嗯,好。”她点头,山路拐上去,偶尔能遇到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拎着农具从田里回来,小小的村子,人人都互相认识,傍晚时分,她湿了衣服跟刘果志从人迹稀少的湖边回来,容易被人嚼舌头,想到这里,叶望舒加快脚步向家走,边走边对刘果志说:“谢谢你给我们买了东西,改天到家里来吃饭吧?”
她该请他到家里坐坐的,可是家里没有男人,这刘果志要是真来做客,一屋子女人和小孩,不太合适。她父亲当年有个不好的名声,加上大嫂张二萍出去当****,五年过去了,她仍对家门的清白特别在意,户宇严谨,从来没有成年男子上门。
也许等过了半个月大哥出来了,可以请他来家还这份人情。
刘果志对她的顾虑似乎很理解,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还都是赞赏的神色。两个人一起走,他始终跟她保持着足够尊重的距离,狭窄的山路上,两个人连衣角都不曾碰过一下。一路沉默,到了往山坡上她家去的小路边,他适时停下道:“天晚了,我就不去你家了。先前你不在家,我去拜访的时候,看见满院子的鸡鸭鹅,看起来胡同口的门坏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明天上午帮你修修?”
他说话温和又婉转,叶望舒心底对他极有好感,在这分开的岔路上,心里本还有点遗憾不知道以后怎么才能再见到他,这会儿听他说要来给自家修胡同门,十分高兴,眼睛和嘴角不自觉地就有了笑意:“好。早上天气凉快,你可以早点来。”
你可以早点来——这句话一说,她立即就觉得自己说露了嘴,看刘果志似乎也听出来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盯着她的脸半天不动。
叶望舒转身向山上跑,跑出好远,终究忍不住回头看,见山坡下刘果志仍然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山路,她人似乎比刚才站在他身边时有了勇气,对他开心地笑笑,挥手再见。刘果志也抬起手,俩人互视片刻,才一个转身上山,一个低头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