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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斗法

洛城远郊,一片僻静荒凉的开阔地,道路两旁倒有稀疏几棵枝杈虬然的不成材乔木自在怪异地生长着。

“这里怎样呢?倒是一块不错的埋骨所在。”

食心鬼抑下脚步。

“埋骨?”

钟馗抬头一望,明月皎洁无瑕,白柔的月光洒下人间,仿佛为这夜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另有一番滋味不可言喻。

“鬼灵何来骨肉之身?朗朗世间可不能容你。不过……”钟馗一顿,“地狱里倒是为你留下了一席之地。”

食心鬼大笑,“哈哈……哈哈……,地狱?听起来不错嘛,这话说的我也有些心动了呢,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可别只是嘴上的功夫厉害,那就无趣的很了。”

“生存何趣?杀人何趣?”

钟馗冷冷问道,“身为鬼使岂容你这恶鬼为害人间,一腔热血只为捍卫人间与幽冥界的安宁,却由不得你来肆虐。”

“哟,哟,哟,哟,话倒说的好听,”食心鬼出言一讥,心中期期然却是一恸,生存何趣,杀人何趣,嘿,杀人若是为了生存,别人又凭什么置喙。念及至此,一思便过。忽抬高了声调道:“话说刚才被你打断了晚餐,如今腹内仍旧辘辘,说不得只得从你这什么鬼使身上讨回来了。”

说罢亮出了自己的利爪,十指指甲陡然变长,铁铸一般森冷犹然猩红带血。忽一阵习风拂过,恶鬼脸前遮面乱发随风舞柳,恍惚之间一张面孔若隐若现。

钟馗缓缓抽出腰间宝剑。

此剑名曰桃鬼,长三尺一寸,宽约二指,非铁非铜,乃是由冥界之东桃止山上的桃木打就,伴随钟馗久年,正是一柄驱鬼降魔的神兵利器。平生剑下所斩鬼怪多矣,举手挥舞间,剑声不做龙吟,反如鬼哭低声呜咽。竟要比魔鬼恶灵的咆哮还要令人恐惧。

“果然是好剑,就不知能不能挡得住我这一爪。”

食心鬼口中叫嚣,举爪便攻了过去。

爪未到,卷起的腥风已至,嗅之几欲作呕。

钟馗却岿然不动,挥剑斩破虚空,食心鬼舞动起的爪势登时被这一剑给绞的粉碎。

竟连虚无的鬼气也能斩断!

食心鬼不敢大意,身子倒掠,与钟馗拉开距离。但这时钟馗却瞅准时机,身形移动,巨灵开山一般挥剑便上。

只见剑势凌厉,直刺要害而来。但这次不比刚才,食心鬼虽然心中暗凛,却已有了准备。脚下连连移形换影,躲过了钟馗的攻击。抽隙贴身而进,一双血爪急伸,径向钟馗胸膛抓去。这一抓势要将对方胸中犹然跃动的心给活活挖出不可。

钟馗被人袭进怀中,剑势已老,不及回救,急急扭身侧过,抬左臂一架,格挡住恶鬼的血爪,紧跟着左手变作鹰爪,一把擒住了食心鬼的右手手腕,手上加力一甩,寥寂的夜中就听清脆的“格嚓”一声,食心鬼吃痛大叫,拼力甩脱钟馗的铁掌,身形踉跄退缩。再看及自己的手臂,无力垂在身右,已然被钟馗折断,唯剩下外皮相连。

“嘶嘶”呼痛,犹如蛇信吞吐,食心鬼扶着右臂,口中却忽然不怒反笑起来,怪声“嗬嗬……”。

这笑声扰扰不绝,如同丝线一般萦萦绕绕,如茧缚丝,传入钟馗耳中。声音虽不大,却格外鼓动耳膜。丈余外怪树枝杈无风自摆,本就零落的树叶纷纷坠地。

钟馗的心头也是一震,仿佛被这丝线给捆绑勒住了,不宁之下,心脏“嘭,嘭,嘭,嘭,”跳动不已。他心中暗忖,刚才与这恶鬼交手一招,已看出食心鬼虽然习得些微鬼术,但远非自己敌手,不出二十招定能将他擒下。倒是他却并不畏惧,到这个时候仍然能笑得出来。却有些古怪之处。

钟馗心中一怔,垂手而立。虽然听到这阵鬼笑心内略有沉浮,但并不做任何招架之势,倒要看看这恶鬼还有使出什么能耐。

食心恶鬼尤自怪笑不止,“嗬嗬”声中夹杂着“咳,咳,”的咳嗽,显然钟馗施加在他右臂上的伤痛并不是好挨的。直到盏茶过后,气息渐歇,恶鬼的诡笑方止。许是为笑所累,或是为痛所激,抑或是思及过往之事,食心鬼的面颊上竟有晶亮的两道泪痕熠熠灼目。仿佛这声长笑耗尽了心力,口中沉沉抽泣,语气也不禁迟顿下来。

“今日我自知必败于你手下,此乃命中之数。我也不愿再躲,不过……”食心鬼话音一滞,“我冤死至今,虽说仇家已被手刃,开腹,抽肠,剜心,生啖,又杀了这许多人,令他们跟我一样做了枉死之鬼。但我心中的郁怨之气却并未稍有减弱。今日落在你手,自知必死,我别无他愿,但求,嗬嗬……”食心鬼嘴里刺骨冷笑,“让我痛快一回吧!!”

“痛快……?!这恶鬼究竟何意?”

钟馗正自思忖,只见食心鬼仿若疯魔,嘶吼一声,竟用力扯下了自己的断臂。

立刻便有一股黑色的血从肩处喷薄而出,腥臭难当,场面悚人至极。这血却并不滴落在地,而是有如墨汁蘸水,在空中氤氲发散开来。愈来愈浓的乌黑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场血雾,将二人笼罩其中。食心鬼森然一笑,身形竟似融入了这场由自己所制造出的浓雾之中。

“毒雾!!”

钟馗鼻翼一动,不禁一惊。口中默念,手上捏着诀,凌空一扯,一道光芒闪过,凭空现出一层薄如白纱的罩子,仿若蛋壳一般将钟馗的身子团团罩住,与毒雾相隔开来。

迷茫的毒雾之中,一个声音飘飘渺渺从四面八方蛛网似的朝钟馗涌来。

“接招吧,嗬嗬嗬嗬……”

食心鬼隐于雾中,忽而露头,忽而展臂,忽而伸腿,仿若如鱼得水般的自在。魅影隐现之间,进一步逼近了钟馗的真元罩。

钟馗凝神静息,两道目光如炬,紧紧跟随着恶鬼飘忽不定的动作,看他究竟有何诡计施展。隐约之间,却看出了一些异样。食心鬼的身体仿佛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断掉的右臂处竟累累坠坠,像是有什么物体悬在那里。终于,等食心鬼接近真元罩的一瞬,钟馗这才看的清楚,恶鬼的断臂处竟重新长出来一条手臂,只是小臂粗壮而上臂较之为细,一只手掌更是有如扑扇,枯枝铁叉般大的吓人,皮肤泛着金属般森冷黝黑的色泽,臂上青筋虬然,如同丑陋扭曲的蚯蚓,蜿蜒爬满了整条手臂。

钟馗心内不由暗叹,这恶鬼看来并无划派归帮,潜修鬼道,却能有如此道行,倒也算奇遇。却听耳边“桀桀”怪笑,一仰头,正见五指如耙,食心鬼已挥起新长成的右臂,伸着更加尖利的魔爪朝他袭来。猝不及防之下,钟馗慌忙间一侧头,就听金石交击之声“锵锵”大起。

这声响让钟馗面上一赧。

原来食心恶鬼的攻势结结实实地击在自己的真元罩上,才发出这声好似兵戈互击的巨响。

钟馗暗嘘,道声“惭愧”,面对突袭一时不察,竟有些狼狈。回想自己刚才一避的窘态,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无名焚火。他以剑拄地,催动法术,喝道:“桃鬼,邓林。”一言才罢,只见地面簌簌而响,霎那之间,千万根木之刺矛破土而出,须臾长势迅疾,根根尖利直刺恶鬼。

食心鬼大惊,脚下已无立锥之地,呼呼腾跃而起,悬立半空,方才躲过这次攻击。饶是如此,布裤也多出几处破损,露出腿上被木刺割伤的痕迹,些微黑血渗出。

视及腿上伤口,恶鬼不怒反笑,口中“桀桀……”

“猩影鬼爪!”

用力一逼,食心鬼的右臂血流加速,筋脉暴起如蛇,一只手更是暴胀数倍,简直有如横生出的肉翼一般。指甲愈见尖利如匕,毛孔中竟不断有黑色血珠渗出,满手淋漓,惨象不堪入目。空中地上相隔数丈之遥,钟馗仅凭眼见就可瞧出他手臂上的脉动,不觉森然。

食心鬼高举右掌,大喝一声,千钧之势尤如泰山斜倾兜头照钟馗奋力压下。

钟馗摧法使力,木刺举挺,森茂之势生长撩天,迎向食心鬼的肉掌。甫一相交,耸然如林的木之矛刺竟如同败絮,猩影血爪之下被立斩化作根根寸断。但钟馗的招式却并未断绝,一斩之后重又长起,更多的木之刺矛涛浪一般涌上,接连的来袭令食心鬼应接不暇,适才得手后的惬意荡然无存,被逼的连连后退,忽一发怒吼,强硬一招攻出。

食心鬼有如雷霆,一条妖龙也似的身姿俯冲直下。凌厉的魔爪左扬右挥,在夜中划出仿佛比这夜色更加幽魅的黑暗,将眼前的所有阻碍一扫而空。“轰然”声中,脚踏实地,毒雾激散四起,空中随即飘下木屑纷纷,有如三九寒雪飘飞。

钟馗收了法术,挺剑竖于身前。虎目凝聚于恶鬼身上。

想不到这食心鬼竟有如此之威,难不成已冲破三关?修成阴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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