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天幕,隐隐泛着苍白的明光,碧绿衣裙信步于庭院之间,脚步轻缓,面色安定静闲,丝毫不被外头的情况所影响。
“风绿烟,站住!——”倏地一道闪亮的银芒挡在身前,绿衣女子不由停下脚步,淡漠的眸顺着那道银芒落在黄衣女子身前。
忽地展开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早啊,琴夫人……不,是琴姑娘。”
“我不许你接近她!”琴儿紧紧盯着女子淡然的面容,两道柳眉因愠怒而拧得紧紧的,“除非,你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背叛王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琴儿,不要以为王会放过你,我只是懒得动手罢了。”绿烟冷冷地勾唇,竟比身前那道银芒更为冷厉,“识相的话就让开,要是她死了,我们都会没命。”
琴儿执剑的手微微有些颤动,杏眸里多了几许犹豫。
“琴姊姊,你让她进屋吧,她说过要治好夫人的病的!”云霁上前来,一双清澈的眸睁得很大。
“不管楚将军答不答应那笔交易,我王都会保证她的生命安全。琴儿,你也知道,王绝对不会允许她就这么轻易死了。”绿烟嘲讽般地眯起凤眸,“我也只是要完成王的任务而已。自然不会加害她。”
琴儿动摇了,收起她的细剑,轻轻叹了一声,推开了云潇潇的房门。
床上的女子仍在酣睡,也许并没有做什么好梦,两道柳眉不适意地拧在一起,面色如纸,单薄得骇人。
“熬不过多少日子了。”把了把脉,绿烟站起身来,风清云淡地张口。
“那你还不去给她医治!”琴儿有些急。
“自然,只是,我的药方,可是不能给别人看的。除非……”绿烟淡淡地撇眉,拉长了语调。
云霁皱紧了眉,道:“除非将军答应你昨天的那番话是不是?”
“这孩子真是灵慧得很呢。”绿烟撇了撇嘴,面色依旧淡定漠然,“我给楚惊风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他人怎么不在?”
“将军一早就去视察民情了。”琴儿如实告之。
“果然是这样。”她扬扬地笑,带着几分得意,“百姓和爱妻,孰轻孰重,我想他应该很清楚。”
琴儿冷哼一声:“你别笑得太早,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解南城之危还说不准呢。”
“那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琴姑娘可是要同我们一路回晏都呢。”绿烟轻蔑道,渺远的目光收紧了,落在床塌上那个虚软的女子身上。
琴儿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风绿烟的到来,她的安危就得不到保证。也许哪一日,她会死在她的剑下。
风清扬,绿衣女子抬首,傲然。
*
“将军大人,这是南戎使臣送来的书函,请您过目。”下属恭敬地递上一封简信,不敢目视身前的傲冷男子。
倨傲地抬首,他深若幽谷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华,转瞬即逝。脸部的线条极为僵硬,隐隐泛有淡淡的青灰色,虽然疲惫不堪,他身上那威慑的光辉依旧锐利。
粗糙的指腹划过那薄薄的纸,他的唇抿得很紧,似乎有淡淡的青紫色,一双鹰隼般的眸影影绰绰,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大哥——”李明泽忍不住想要上前探个究竟,一张薄薄的纸片却已递到他眼前来,男子以两指夹着那张纸,面色淡漠平静。
苍白如雪的纸上,独有一个“七”字。
“‘七’……什么意思?”李明泽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漠然的男子。
“可能是……”韩承的面色冷峻下来,拉了拉身边的李明泽,微微叹了口气。
“只有七天时间了。楚将军难道想看到苻军攻破南城,无辜的百姓身染毒素,又要饱受战火摧残吗?”身后,尖锐而冰冷的女声悠长而来,带着几分异样的味道,嘴角,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风姑娘,你定的限期还未到,你不会这么急着想要楚某的答案吧?”冷声启,男子如星子的眸光一紧,嘴角的线条动了动。
“楚将军的答案,或许我们心里都清楚。王上开出的条件并不高,楚将军心中,应该自有分寸吧。”绿烟冷漠地勾唇,淡淡道来,“将军尽快给我答案,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怎样,楚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你是谁,又来做什么!?”李明泽显然很不满意这名绿衣女子的到来,大声道。
“明泽——”低沉的话音将李明泽的火气再度压下去,“不要无礼。”
李明泽不满地立在一边,心里仍是不舒坦。这等骄傲的女子,一个苻桑锦就已经够嚣张了,而她,又是何许人也……
身边的韩承显然要冷静许多。从二人的谈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有一笔什么交易,而且,这还不是什么普通的交易……
身后,绿衣女子笑容诡谲,似是暗夜妖娆的昙花,稍纵即逝。片刻,她妖冶的笑便化为了冰霜般的冷艳。
楚惊风,走到这一步,你太失败……
*
京城,太子府。
雪白的锦缎,精心裁剪为一袭月华衣衫,飘然若仙。
瑞雪楼,柳丝荡漾,月色如水,照映得一池幽美,分外怡人。
楼内,烛火盈盈,女子巧笑倩兮,眼底是浓浓的情意。
脑子里尽是那个清俊如玉的身影,清雅贵气,宛如谪仙。
桌上是一壶刚煮好的热茶,冒着暖暖的香气,醉人的清香四溢。
“太子妃,太子殿下方才到书房去了。”丫鬟在门口细声细气地轻答。
瑞瑾应了一声,心却不自觉悬了起来。
袖中的小口瓶不安分地落了出来,她不由吓得失声。
“笑”字,扎眼的疼痛,颤抖的素指小心地打开瓶口的布塞,细白的粉末,不带一丝气味。
风总管的话,似乎犹在耳畔,让她喘喘不安。
身为棋子,为何轮到亲自动手的时候,她会那样惊惶失措。
她姓关,所以,她必须去做,就算,就算她要对她的夫君下手……
可是,不,不可以的。
他宠她,怜她,敬她,她怎么可以对那样一个男子下手!?
不,不,不要!
“太子妃,您还去书房吗?”外头丫鬟尖细的声音突然又传来,瑞瑾心头一紧,手一松,粉末入水即溶,无色无味……
真的要做吗?
瑞瑾,瑞瑾,你是温婉娴静的太子妃,你是那个在他怀中娇笑的俏丽佳人,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他……
就这一次,就一次——
他会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的痛苦……
端起茶壶,女子的素手抚上胸口,稳住了心神。
夫君,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月华如水,淡淡的白光落在女子的雪色衣裙上,更显得凄清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