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富丽明媚如牡丹,楼影重重,永不凋落的烟花绚烂。
疲惫的人影,兜兜转转,终于在人潮涌动的“醉云楼”门前驻定。迟疑片刻,那双绣花软鞋终踏入那门槛。乱耳的丝竹声充斥着厅室,偶有嬉笑打骂,偶有子弟畅笑,偶有女子娇声,红绿衣影错综繁乱。
珠帘半卷,高楼雅座,喧嚣之声渐渐淡远,厅室氤氲了袅袅青烟,和着淡淡茶韵,正是文人骚客最爱之所。潇潇半阂了一双水眸,那原本淡雅润泽的玉瞳分明融着几许萧瑟秋风,氤氲了潮湿的雨雾,黯淡中搀杂几丝哀婉。
顾盼楼下,仍是那繁丽的京城街市。偶有一两年轻男女并肩而过,男子笑容温实,宽厚的大掌如宝一般护着女子的纤纤素手。而那女子虽不是倾城之容,却是笑靥如花,那明媚暖人的阳光似乎也黯淡三分,衬得那女子之容顿时亮丽几许。那鬓间粗陋的木钗,分明是那男子方才亲手插上的。女子一身浅碧布衣,被男子半拥着走在人群中,笑意温婉而满足,仿佛偌大天地,眼中只有他一人。
一时间,心中竟凭添几许酸涩苦楚,潇潇别过头来,圆润水眸落向厅室内翩起的薰烟,优柔的唇角,再无法勾起婉约的弧度。
她依稀记得,那年仍是这条繁华如昔的街市,身边的墨衣男子俊逸非凡,她着的是那件青碧淡雅的罗裙,衣袂翩翩,只觉也是满满的温暖。
而如今,再忆当初,却又是那般不忍再想。他的誓言,他的淡笑,他的语音,怕是早该在这春日温旭的阳光中蒸融散了。
楚惊风……呵呵,他是他人之夫,于她又有何干。她如今什么也不是了,只是一个漂泊无所的孤单人,任谁都不会牵绊住她的去留。
可是……茫茫人海,穿梭不息,她又该到何出去呢?……
敛眉垂睫,悠悠的茶香漫进鼻息,醉人的浓郁。潇潇干笑一声,端起茶碗,默念起来:“……云潇潇,喝过这一杯,就上路吧。做一只闲云野鹤,漫游天地,有何不好呢?”
当她正欲将那温润茶水饮入时,耳畔却忽地响起一声惊动,繁盛的大街中一声疾喝:“晏王殿下到——”,人群立刻四散而开,让开一条大道。大街忽地安静下来,百姓无不敛息而立,静侯车队的到来。
他……终于来了吗?——
马蹄声声,愈来愈近,恍然间,那豪气的朱红色生生跳入眼底,潇潇一惊,双眸圆睁,手中茶碗竟不自觉跌落下来……
“啪!”随着白瓷的破裂声,滴滴的清茶顺着桌沿,缓缓淌了下来。黛青的裙袂,湿了一大块。
而潇潇恍若仍是木了一般,久久未得回神。亦或许是大街两道太静,而她的动作却又太引人注目,那一刻,仿佛厅室内人的目光齐齐落向她,看得潇潇脸上一阵烧灼。
其中一谦谦公子打扮模样的男子侧坐在潇潇身边,见她久怔在那,连空气都像凝滞一般,毫无动作。默看数眼,便合扇,低低对身边的另一男子笑起来:“你看那姑娘,长得还挺有姿色的,竟然看到一个晏王就成这副模样。呵呵呵呵……莫不是这北晏男子的容貌比起我们京城人,还要俊上三分……”
“唉,晏王年年来京,按理说这姑娘家都该见怪不怪了。晏王虽俊,却阴冷邪佞,毫无我京城繁盛朗润之感,我看呐,咱们太子殿下就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那可比那什么晏王强不知多少啦!我看那姑娘,是有点不大对劲……哎呀,这年纪轻轻的看上谁不好……”另一男子微一皱眉,旋即便舒了眉头,长笑一声,话音不浓不淡,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姑娘,姑娘……”小二见潇潇仍是愣在座上,半推半扯地摇晃起她的身子,“姑娘可是伤着什么地方了?您的茶碗……”
“嗯,啊,抱歉,我照价赔便是。”潇潇慌忙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尴尬的淡笑,随即掏出碎银,边赔不是道,“真是抱歉,我方才一不留神……”
“姑娘可是在看晏王?那不就是……”小二收了银两,蓦自望了眼街上,不由冲潇潇努了努嘴。
别过头来,那威严的朱红锦袍再度落入她眼中。他……就停在那马上,锦袍迎风曳曳,生出别样的气概。
他的容颜,依旧邪魅幽深,探不到边际。那双邪长凤眸慵懒而凝,透出鹰隼般的犀利尖锐,生生地扎进她淡婉的眸子。顷刻间,便可让她心上不由绞痛起来。
两年了……他一点都没变,只是那容颜,却是更加不羁,剑眉飞入两鬓,透出无尽沧桑后的凌厉之势。
两年前的宫乱,她该猜到。狡黠如他,睿智如他,又怎会让左相如此轻易拿下他脚下的晏都。
他正定定望着她,丝毫不理会身后长长的车队。直到身后的绿烟骑马上前,在他身边低语起来,才微侧过脸来,只是那眸光,仍不离她之身。
就那样,望了,似乎有千年之久。
“王上……”风绿烟微一皱眉,眸光扫过他目光所及之处,楼台叠影,茶肆飘香处,分明是一婉约女子。淡淡娥眉,妙目温文,容颜如玉。
是她!
她,竟然活着,还回到了京城!
两年之前,云妃无故失踪。据叛军所言,她只身一人奔出宫门,中了叛军的一只利箭,在太元妃脚下合了眼。宫乱结束后清理宫门外时,却独独缺了她的“尸身”。莫非,她是当真活了下来,简直……不可思议!
“绿烟,怎么,你看见谁了……?”慵懒淡漠的声音由薄唇溢出,晏烈略一挑眉,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略显怔忪的绿烟。一向冷漠严谨的女子,今日为何有如此之颜……
“……回王上,绿烟谁都没有见到。”绿烟回神,连忙颔首答道,下一刻,脸上是一贯的严冷如冰霜,“王上,可否继续起程进宫了呢?”
晏烈一个点头,嘴角是淡若风烟的轻笑:“自然,那么,就不必再做停留。”
语毕,男子的眸光忽地又望向那一身青衣,那眼神中,分明透着异样。
恍惚间,她的低息都停止了一般,圆润的眼眸中流转着更为波澜起伏的晕。那个眼神,霸气十足,像极了他。然而,那犀利如剑的眸光,却似乎……透着浓浓的疏冷与陌生。
[考试回归,最近在磨我的文笔,各位读者们有没有觉得有进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