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时节,柔美风絮悠悠飘摇,春水微皱,摇曳了一池清波。
也许是习惯了清闲,宽敞明亮的院落里,零零散散的花朵飘香尽处,便可看见一袭水青躺在软塌上,花叶疏影映着日光,班驳地打在白皙肌肤上,恬淡如画。
“夫人,夫人,你可进去不得!姑娘她——”就在这时,只听得庭门一阵吵闹声。浅寐的潇潇不由皱了皱眉,睁开一双美目,却见庭前已是一片狼藉。
“啪——”花盆被狠狠地摔得粉碎,只见一美人柳眉倒竖,面对柔弱可怜的婢女,面色甚是泼辣凶悍。不知何时,那婢女已被她一脚踢倒在地,正痛苦地呻吟着。
“敢拦老娘的路,不知好歹的丫头!知道本夫人姓什么吗?识相的就快滚!”美人玉臂一横,杏眸圆睁,那细声细气的腔调甚是得意骄横。
“云月容,你干什么!?”就在这时,一道水青拦在那美人面前,面色一敛,冷冷道:“这里不是云家,我们好歹是一家,不要在太子的地方丢了云家的脸!”
“呦,你这**还知道脸呀!本夫人还以为你早就忘了你是云家的女儿。莫景秋的女儿,果然和她娘是骨子里一样的下贱!”月容柳眉一挑,三分鄙夷三分嘲讽地骂道。
“月容,你我并无仇怨。为何你要这样处处讽刺我与我娘?”潇潇一边拉起那婢女,一边冷面问道。
她对月容的印象并不熟,印象最深一次就是在惊风登门云府之时假摔一事。只觉这貌美如花的女子并非简单,没想到,那如水美貌的背后竟是这般骄横无理的本性。
月容冷哼一声,一双凤眸里流转着深深的讽意。俏面一弯,红唇一勾,说不出的滋味。就在这时,一只玉手高高扬起,那凤眸倏地亮起,如窜起了一团烈火,凌厉而来……
“慢着!”清冷之手稳稳握住月容的玉臂,潇潇淡淡瞥过一眼,却是如冷月般的寒凉,幽幽之音而启,“你大白天到太子府来惹事,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下人,又来羞辱于我。可否请问,月容姐姐是一时兴起,还是本性所为?”
“你——”月容美目一挑,满满的骄横。那清润无波的眼眸怎看都觉得来气。月容狠狠一咬唇,大声喝起来:“我今儿来太子府,就是替爹爹清理门户的!云家有你这么个祸水,真是有辱门楣!”
言毕,却见那恬淡之面露出微微笑颜,潇潇侧目而望,挑眉道:“哦?那可否请问月容姐姐,我是干了什么有辱门楣之事?是在别人家的地方撒野,还是无事生非了?”
月容顾不上她的弦外之音,只柳眉一横,一只玉指狠狠点上来,像是要把眼前人面像纸一般戳破似的,话音凌厉,字字如针:“哼!我本以为你是个懦弱胆小的下贱丫头也就算了!没想到啊……这些话我早该说了。那年你水性扬花抛弃夫君,被逐出将军府,又去招惹晏王。如今好了,晏王也不要你了,你这小蹄子竟然又想要回‘将军夫人’的名分了是吧?我告诉你,你休想!夫君他来见你只是顾及旧情,你别想耍花招……”
月容的话如惊雷一般,将她的心湖一下炸开。潇潇面色如雪,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管他叫什么……?”倏地抬首,那温润眼眸升腾起袅袅水雾,潋滟如秋波。
“他可还没告诉你吧?如今,将军夫人是我云月容,你若是想做小,那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老夫人她恨透了你,你这不守妇道的残花败柳,也用不着惺惺作态地装出这副可怜相来!”月容像是得逞了一般,扬起讽刺的笑容,那笑愈发浓艳,如颤抖的牡丹花,富贵中透露出一股怪异。
“哈哈哈哈哈……云潇潇,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夫君他不会再把你娶进门的。我看,你还是在太子这儿多住上些日子,说不准……太子可以不顾那些流言蜚语,把你当宝贝疼呵。哈哈哈!……”月容得意地大笑起来,恍惚间,那张大的明媚红唇竟是那么刺眼。潇潇只觉心中被什么狠狠噬咬着,钻心地疼。
不,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一瞬之间,眼眸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晶莹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沾湿了羽睫。月容那指指点点的玉指在眼前摇晃,愈发迷乱,像一把摇晃的利剑,锋芒扎人的疼。
惊风……惊风原来,早就忘了他们的誓言。
说什么,她会成为最幸福的将军夫人,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再多的誓言也敌不过流言蜚语,为了门楣名誉,他也可以不承认一切。
她做的牺牲,在楚老夫人面前跪倒差点将双腿废掉,无数的解释,在南城做的交易,忽然间变得那么可笑。一个一个虚恍的影象在眼前浮动,心乱如麻,脑海里盘桓着无数的画面,他的眉,他的目,他的言语,他的淡笑,他的誓言,他的身影……
惊风,惊风。
原来,世俗是这么可怕。
或许,她早该明白了。南城一别之后,她就再不是他的妻。按楚老夫人的性子,定是要将全部罪名加到她身上,然后,他会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会是个名垂青史的大将……
而她,只是个被世俗唾弃的女子。
不,她不是,她不是!
曾经,她为他空守三年将军府。就算最后在晏王宫,就算晏烈如此情深,她都一直记着,他会带她走,一定会的。
原来,只是一场梦。
……为什么,她要回来……?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
“云月容,我告诉你。我从未做过愧对云家,愧对楚家的事。若你不信,也由不得我。我不会做什么勾引有妇之夫的事,也不会再在太子府上多留一刻。你我之间,再无纠缠。”
恍然间,月容的笑容有些僵硬。水青衣袂消失在庭门前的那一刻,忽然间,她有些笑不出来的感觉……
*
跑,无休止地跑……
一路从太子府跑出来,面对繁华依旧的京城大街,面色凝滞,毫无血色。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任推推搡搡,身躯早已麻木。
不自觉中,却已来到一家布店门口。
飘扬的旗面,那大字竟是扎眼的疼。
……
“我就说嘛,我看得是不会错的,面料很适合,尺寸也刚好,现在小姐看起来和公子你真的很配呢!”
……
“我说嘛,惊风穿青色最好看了。”
……
“那你就故意跟我穿得差不多,好表示我们的关系?”
……
失去焦距的瞳人毫无生气,青衣女子呆呆立在人群中,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一切,又回归到了原点。
自己,或许仍是那个逃婚的新嫁娘。没有谁会来帮她,没有谁会拉起她的手,告诉她那些誓言。
从这一刻起,再没有可依之所。
潇潇仍在失神,却不知耳畔那男子已骂了很久:“喂,那女人,你是聋了还是怎么的!?快给我让开,晏王陛下的车队就要进京城了!——”
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