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潇潇先激动一番,那清婉面容仍是淡然若水,盈盈之声悠然而出:“我累了。先进屋吧。”
“是,娘娘。”雪笙不禁展颜一笑,眉眼间尽是满满的喜悦。她的小姐,她朝思暮想的七小姐,终于让她给找着了!
“小心些,别让人察觉到了。”一进屋,敏慧女子仍是警觉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关紧了门窗,幽幽火烛照亮了整间屋子。安排妥当了一切,才上前来搂起雪笙,满脸的欣慰:“雪笙,我可总算见着你了!”
“小姐,雪笙好想小姐,终于能见着小姐一面了!我真是太高兴了……”雪笙秀气的眸底尽是浓浓的欣喜,这一路,乔装打扮,煞费苦心,就等着这一日与潇潇重逢,实在是太不容易!
“你们是怎么进得这王宫的?那个宫女,有没有安排妥当?”微微舒了口气,潇潇不忘探问道。
“小姐放心,这位大哥武艺卓绝,乃是太子身边的第一近侍,这一路我们乔装成逃难的百姓,混进了北晏。到了晏都,恰逢晏王远行,便凭这位大哥的工夫进了王宫。至于我乔装成的那位宫女,自然是已服下迷香,如今正在昏昏欲睡呢。”
说到此处,雪笙不禁微微一笑,温文的面容凭添三分娇俏。她一个朴素安分的丫头,平素从未有过如此长行。先前总听李明泽那小子说他远征的乐事,着实让她羡慕了一把。这回倒好,为了寻小姐,还让她领略了一番北晏的大好风光……
“好,很好。这位大哥,你一路保护雪笙,我在此谢过你了。”微微欠身,潇潇柔声道谢,眼底是淡淡的平和。
“哪里的话,在下只是奉太子之命带雪笙姑娘来,并一道接夫人回京城。”那英武男子面色平静,缓缓道来。
闻言,青衣女子温润的眼眸倏地明亮了三分,薄唇轻启,喃喃道:“是三哥呵……”
“太子和夫人的兄长,也就是云大人筹谋已久。如今是晏王出行祭天之时,机不可失,我与雪笙姑娘已准备妥当。夫人今夜便可出宫,随我们一道回京城去。”男子沉厚之音如一记重击,重重扣在她的心上。出宫,今夜便要出宫么?
为何,偏是今夜!?
“怎么,夫人还有什么疑惑,还是有什么难处?”男子见潇潇面露难色,不禁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恍惚失神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回之淡淡一笑。
“既然夫人已无牵绊,就随我们出宫吧。天明之前我们得离开晏都。”男子听了那温婉一声,不由舒了口气。
为何,会这么快,这么快?……
秀容早说过三哥和一墨在想办法将她带离北晏,可为何……会是此时?晏烈还在到漠清城的路上,绿烟自然是随他去了。宫廷防守自然减弱,他们便钻了这空子将她带走。如此绝妙的计谋,三哥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可是,可是……
心中像是有千万条紊乱丝麻交缠在一块,烛光下,女子的面容却是雪一般的苍白。她怎么能走,怎么可以走?
先是娘与北晏的秘密她还想知道答案,还有太元妃之事,再来,她也不想就这样偷偷溜出北晏……
那是背叛,**裸的背叛!
晏烈是不许她逃的,若是逃,她无法想象会有怎样的结果。
“小姐,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这一回京城,姑爷也要从南境回来了,那时,你们夫妻二人便可重聚了!若是这时不走,若是那晏王一回来,咱们可就走不了了!”雪笙咬了咬牙,看着潇潇那茫然无措的面色,不禁有些心急。
对,她只要走,便可以再见到惊风。那是凯旋归来,威风凛凛的他,会噙起淡如烟云的笑容,执起她手重新走进那将军府。那之后,再不会有人说她是水性扬花、不守妇道的女子,她可以每日看着他清俊的面容,身边是一墨、子惜,还有秋儿,还会见到三哥、瑞瑾、秋华夫人……
她所向往的一切幸福,皆会回到她的身边。那时,该是怎样的美满。
可是,晏烈怎么办,她怎么可以逃?
那日平秋殿内,她曾那样发过誓言,本已决定陪伴那寂寞男子,接受命运。怎料三哥还会有这样一步棋,将本已深陷的她又推入一片光明。
心乱如麻。
“小姐,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时候不早,莫要被别人发现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雪笙一急,拉起潇潇发凉的手就是一阵摇晃。小姐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本该一口答应马上就走,怎又会这样犹豫不定?
“雪笙……”清越之声悠然而启,那原本清润无波的眼眸溢满错乱的潮水,幽幽看向那秀丽的容颜,“我真该走吗?”
“当然。”雪笙颔首,眼眸中满是坚定,“小姐本就不属于这里,终究是要回去的。如今墨少爷、子惜夫人,老夫人,还有太子他们,可都在京城等着小姐呐!”
恍然间,一张张明润的容颜依稀就在眼前,女子僵冷的面容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暖笑,是啊,她该回去的,北晏从不是她的家,这晚香居也不是她真正该待的地方……
“夫人,时间紧迫,我们得速速动身。雪笙姑娘,你护着夫人,我们往西门方向走。”男子沉稳地吩咐好一切,明亮的深眸最后落在那清颜之上,“夫人,可以走了吗?”
走吗?……一时之间,她竟有些酸涩。
晏王,难道会善罢甘休吗?
他怎么会任她一走了之?
可是,眼前就是京城的亲友,她所眷恋的一切温暖。
容不得潇潇再多想,男子冷眉一皱,将一件朴素宫装递到眼前:“夫人,委屈您先换上了。”
“多谢。”清婉之声竟有几分悲凉。但她心中清楚,她所向往的不是晏烈**霸道的强行,时冷时热的对待。她需要的亲情、友情,他都给不起……
王,对不起。
可惜,她不能亲口对他说了。
*
子时。
沉沉夜雾间,金灿华美的琉璃璨亮,白玉云龙柱擎天而立,威严深重,霸气十足。
“爷。”男子匆匆执剑奔走,在沉赫的华衣脚下重重一跪,“太元妃已安顿好,保证清思庵无恙。晏王大队已离开晏都百里之外,保证今夜不会有问题。”
夜风凛凛,华衣男子忽地噙起深不可测的笑容,沉黑的眼眸间是浓浓的自得之意:“辛苦你了。”
“为爷效命,是小的荣幸。”男子不敢得意,仍是谦恭地跪拜低语。
“嗯?”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华衣男子挑起眉,略带不满。
“是,王上!”那人会意,点了点头,声音沉郁有力。
“很好……本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华衣男子并不在意什么似的,平旷大殿内,放肆的笑声回荡起来,穿云破月,声色嘹亮狂傲。
“晏烈,我要让你知道知道,姜还是老得辣。北晏不久就是我的天下!哈哈哈哈……”
*
柳月宫。
灯火通明的华美宫殿,轻纱柔幔再提不起人的兴致。幽寂冷风忽地灌入窗棂,凭添一丝诡谲。
秀容披了件薄衾,心上却仍是发凉。今夜,该是怎样的宫乱?
心安面如死灰,素手紧紧攥着一方丝帕,鲜红欲滴的唇似是要咬出血似的,眼眸间隐隐有细细的血丝。她们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办才好?
“王妃,你说,我们可怎么办呐……我才刚进宫,还未得王上恩宠,就要被贬去清思庵出家了……左相好生心狠呐!我的七姨还嫁去了左相表家呢,呜呜……”一群妃嫔执帕而泣,泪眼盈盈,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
心安仍是不语,只是那素手要将帕子活活扯烂一般,用尽了力气,一双杏眸愈发血红骇人。宫乱,终于降临到她们头上来了。半夜惊变,后宫三千皆被囚于这最荒僻的柳月宫,外头的一点消息都没有。王上……生死未卜,或许在到漠清城的路上就遭了暗伏……
不,不!王上不会出事的,还有风总管,都不会出事。左相不会得逞的!
可她偏偏是弱质女流,根本不懂舞刀弄枪,难道就该和这群女子一样,为自己到清思庵孤老一生而哭怨吗?
“够了!”不知怎的,一贯温婉柔顺的晏王妃突然一把推开身边哭诉的人群,瞪着通红的眼睛,一个一个指过去,“路夫人,陈夫人,还有你们……一个一个,在这里哭有什么意思!?谁还能帮得了你们?我知道大家都不任命,但怎么着也要留得一个清白之名!我温心安未做过愧对晏王之事,今夜遭此劫难,也不愿苟且。众位姐妹,你们怎么想我无法阻止。但我绝不愿遂了左相!”说罢,女子雍容细腻的面容微微颤抖,花容月貌更如冷冷清月,凄清决然,恍若水涟微微漾开。心安弯唇,笑容如若破碎青瓷,绽了一地。
“秀夫人……若还有后路,一切……都靠着你了。”心安忽地转首,看向和顺的秀容。忽然间,若凤凰惊世,素手高高扬起,华美金钗灼灼耀眼……
“王妃!”秀容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抓住心安的素手,金钗离胸口仅有一寸之时,那素手已紧紧被秀容握住。忽而听得一声呵斥:“王妃,你们我们后宫之主,怎可先行了断!?还未到没有任何退路之时,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心安讶异地微微睁大一双杏眸。平日温顺柔软的秀容,竟在这时比她更为镇定自若。
“曹大人,曹大人,情况不妙!”就在秀容咄咄在理之时,宫门外忽而听得一阵嘈杂脚步声,带队将领喘着粗气,大声通秉:“晚……晚香居的妃子不见了!”
云潇潇!?
[第三卷云卷云舒完]
下卷看点:
十四之夜,最终的风起云涌,该如何尘埃落定?
潇究竟何去何从,是离开晏都,还是留在晏烈身边?
暗局的狂澜掀开,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场有关上代恩怨情劫的伤事,到底还有怎样的秘密?
最终的结局,该是如何?
本文最后一卷即将展开,且看苏苏纠结后的脉脉温情。